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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散文

賈平凹散文

  賈平凹,本名賈平娃,1952年2月21日出生于陜西省丹鳳縣棣花鎮(zhèn),中國當代作家,下面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賈平凹散文,歡迎閱讀和參考。

  賈平凹散文 篇1

  這原本是莊稼地,卻生長了一片荒草;牟菀蝗擞喔,繁榮得蓬勃健美。月夜下沒有風,亦不到潮露水的時分,草的枝葉及成熟的穗實蕭蕭而立,但一種聲息在響,似乎是草籽在裂殼墜落,似乎是昆蟲在咬噬,靜佇良久,跳動的是體內(nèi)的心一顆。扮演著的是《聊齋》里的人物,時間更進入亙古的洪荒,遙遙地聽見了神對命運的招引。

  月亮在天上明亮著一輪,看得清其中的一抹黑影,真疑心是荒野地的投影,而地上三尺之外便一片迷。夜是保密的,于是產(chǎn)生遲到的愛情。躲過那遠遠的如炮樓一般的守護莊稼的庵架,一只饑渴的手握住了一只饑渴的手,一瞬間十指被膠合,同時感受到了熱,卻冷得索索而抖。

  一溜黑地淌過,松軟如過草灘,又分明是腳上穿了寬松的鞋。可憐的農(nóng)人種下了這一溜洋芋,四周的荒草卻使它們未能健長,挖掘過的地上沒有收獲到拳大的洋芋。肥沃的土地上明日的清晨卻能看到兩行交織的腳印。

  已經(jīng)是草地的中央了,失卻的則是東南西北的方向。境界幽幽。心身在啟示著坐下來,恰好有兩塊石頭,等待這石頭是多少個年月,石頭也差不多等待得發(fā)涼了。天地之間,塞涌的是這荒草,人也是荒草的一棵,再有一棵。說話的是眼睛,說盡著唐詩宋詞的篇章。頭頂上的月亮豐豐滿滿。需要有點風,風果然而至。草把月劃成了有條紋的物件,且在晃動不已。不知名的昆蟲在呻吟著,散發(fā)著那特有的氣味。待到死過去幾次,又活過來幾次,一切安靜了,望月亮又如深下去的一眼井水,來分辨那里面的身影了。

  佛殿一樣的地方,得到的是心身的和諧,方明白那一溜松軟的黑地是通往未來的甬道,鋪著氈毯。

  生長莊稼的土地卻長滿了這么多荒草,這是失職的農(nóng)人的過錯嗎?但荒草同樣在結(jié)飽滿的果籽,這便是土地的功能。失職的農(nóng)人或許要詛咒的,而嬌弱無能的莊稼沒有荒草這么并不需要節(jié)令、耕作、肥料而頑強健壯!

  因為草、人歸復了原本的形態(tài),這個月下夜晚是這么蒼茫壯闊。

  生之苦難與悲憤,造就著無盡的殘缺與遺憾,超越了便是幽默的角色,再不寄希望于夢境和來世,就這么在荒野地中坐下,坐下如兩塊石頭;蛟S坐上百年上千年,或許很短的一別,但已夠了。

  走出了荒野地,另一處草淺的地方,仍發(fā)現(xiàn)了曾是長過瓜果的,是南瓜或是西瓜,肯定的也是未收獲到要收獲的東西,瓜田早廢了,瓜葉腐 敗為泥,而繩一樣縱橫的瓜蔓卻還發(fā)白的將也已為泥的印綴在地上。踏著這白繩的空格走,像是游戲。突然就會想起月亮上的那一株桂樹,還有那一位勇敢的卻砍不斷樹身的吳剛。

  而畢竟有這么一塊荒野地。

  賈平凹散文 篇2

  這是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四日早上七點或者八點,從未有過的巨大的安靜,使我醒來感到了一種恐慌,我想制造些聲音,但xx還在睡著,不該驚擾,悄然地去淋室洗臉,水涼得淋不到臉上去,裹了毛氈便立在了窗口的玻璃這邊。想,夏河這么個縣城,真活該有拉卜楞寺,是佛教密宗圣地之一,空曠的峽谷里人的`孤單的靈魂必須有一個可以交談的神!

  昨晚竟然下了小雨,什么時候下的,什么時候又住的,一概不知道。玻璃上還未生出白霧,看得見那水泥街石上斑斑駁駁的白色和黑色,如日光下飄過的云影。街店板門都還未開,但已經(jīng)有稀稀落落的人走過,那是一只腳,大概是右腳,我注意著的時候,鞋尖已走出玻璃,鞋后跟磨損得一邊高一邊低。

  知道是個丁字路口,但現(xiàn)在只是個三角處,路燈桿下蹲著一個婦女。她的衣褲鞋襪一個顏色的黑,卻是白帽,身邊放著一個矮凳,矮凳上的筐里沒有覆蓋,是白的蒸饃。已經(jīng)蹲得很久了,沒有買主,她也不吆喝,甚至動也不動。

  一輛三輪車從左往右騎,往左可以下坡到河邊,這三輪車就蹬得十分費勁。騎車人是拉卜楞寺的喇嘛,或者是拉卜楞寺里的佛學院的學生,光了頭,穿著紅袍。昨日中午在集市上見到許多這樣裝束的年輕人,但都是雙手藏在肩上披裹著的紅衣里。這一個雙手持了車把,精赤赤的半個胳膊露出來,胳膊上沒毛,也不粗壯。他的胸前始終有一團熱氣,白乳色的,像一個不即不離的球。

  終于對面的雜貨鋪開門了,鋪主蓬頭垢面地往臺階上搬瓷罐,搬掃帚,搬一筐紅棗,搬衛(wèi)生紙,搬草繩,草繩捆上有一個用各色玉石裝飾了臉面的盤角羊頭,掛在了墻上,又進屋去搬……一個長身女人,是鋪主的老婆吧,頭上插著一柄紅塑料梳子,領袖未扣,一邊用牙刷在口里搓洗,一邊扭了頭看搬出的價格牌,想說什么,沒有說,過去用腳揩掉了“紅糖每斤四元”的“四”字,鋪主發(fā)了一會呆,結(jié)果還是進屋取了粉筆,補寫下“五”,寫得太細,又改寫了一遍。

  從上往下走來的是三個洋人。洋人短袖短褲,肉色赤紅,有醉酒的顏色,藍眼睛四處張望。一張軟不耷耷白塑料袋兒在路溝沿上潮著,那個女洋人彎下腰看袋兒上的什么字,樣子很像一匹馬。三個洋人站在了雜貨鋪前往里看,鋪主在微笑著,拿一個依然鑲著玉石的人頭骨做成的碗比畫,洋人擺著手。

  一個婦女匆匆從賣蒸饃人后邊的胡同閃出來,轉(zhuǎn)過三角,走到了洋人身后。婦女是藏民,穿一件厚墩墩袍,戴銀灰呢絨帽,身子很粗,前袍一角撩起,露出紅的里子,袍的下擺壓有綠布邊兒,半個肩頭露出來,里邊是白襯衣,袍子似乎隨時要溜下去。緊跟著是她的孩子,孩子老攆不上,踩了母親穿著的運動鞋帶兒,母子節(jié)奏就不協(xié)調(diào)了。孩子看了母親一下,繼續(xù)走,又踩了帶兒,步伐又亂了,母親咕噥著什么,彎腰系帶兒,這時身子就出了玻璃,后腰處系著紅腰帶結(jié)就拖拉在地上。

  沒有更高的樓,屋頂有煙囪,不冒煙,煙囪過去就目光一直到城外的山上。山上長著一棵樹,冠成圓狀,看不出葉子。有三塊田,一塊是麥田,一塊是菜花園,一塊土才翻了,呈鐵紅色。在鐵紅色的田邊支著兩個帳篷,一個帳篷大而白,印有黑色花飾,一個帳篷小,白里透灰。到夏河來的峽谷里和拉卜楞寺過去的草地上,昨天見到這樣的帳篷很多,都是成雙成對的鴛鴦狀,后來進去過一家,大的帳篷是住處,小的帳篷是廚房。這么高的山梁上,撐了帳篷,是游牧民的住家嗎?還是供旅游者享用的?可那里太冷,誰去睡的?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這里的人間! “看人間?你是上帝。俊

  我回答著,自然而然地張了嘴說話,說完了,卻終于聽到了這個夏河的早晨的聲音。我回過頭來,?菖已經(jīng)醒,是她支著身與我制造了聲音。我離開了窗口的玻璃,對?菖說:這里沒有上帝,這里是甘南藏區(qū),信奉的是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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