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放映員:孤獨職業(yè),美麗人生
電影放映員:孤獨職業(yè),美麗人生
有人說,這是一份都市里最孤獨的職業(yè)――幽暗的機房里,從黑夜到破曉,一個人守著幾臺機器,聽著放映機發(fā)出的嘟嘟聲,眼睛緊緊盯著銀幕。通過3平方米左右的放映窗,他們只能看見無邊的夜。一年365天,他們每晚都如約放映著不同的喜怒哀樂,放映著歷史和現(xiàn)在……而在屏幕對面,放映的似乎也是他們自己的人生。
特寫
一晚上都蜷在“小鐵皮盒子”里
下午5點不到,楓花園汽車電影院的放映員陳友剛早早來到影院,他工作的地點是距離電影屏幕30米遠的一個小屋。屋子搭在了一個六七米高的鐵架上,每次他都要順著幾乎與地面垂直的鐵梯爬上去。陳友剛一邊叮囑記者慢點爬,一邊使勁抓住梯子兩側(cè),爬得緩慢而小心,“老了!”說這話的老陳今年才45歲。
放映機房不到8平方米,狹小逼仄。因為要照顧里面一臺膠片放映機的緣故,放映機房要保持在十七八攝氏度,不能通風透氣,所以有些悶熱;還要盡可能避免強烈燈光的照射,機房內(nèi)只有熒光燈發(fā)出的幽微白光以及身邊監(jiān)控儀器上播放出的單聲道聲音。記者站在放映機后面,后背已經(jīng)貼在了彩鋼板上,能感覺到整個屋子都隨著機器的運作在顫動,像是鉆進了一個嗡嗡作響的小鐵皮盒子。
陳友剛的工作時間是從晚上6點到第二天天亮,一個晚上要放四五部電影。裝片、點燈、開機,等待著觀眾的車輛緩緩進場,他抬手看了看表:21點整。陳友剛摁下機器上的按鈕,裝著膠片的輪盤開始轉(zhuǎn)動,一道道的光束由細變粗,投射到遠處的銀幕上,電影開場了。
一部片子至少看十幾遍
昨晚放的是《傾城之淚》,從收音機里傳來的.電影場景伴隨著放映室里機器的嘈雜聲,聽久了,記者一陣頭暈。陳友剛在用刷子刷這臺“松花江”老式膠片機上的灰,記者坐在一旁,聽見收音機里傳來激烈的打斗聲,便站起身想看看大銀幕。“一會兒女孩就該被歹徒給殺害了。”老陳頭也沒抬,他說,一部片子他至少能看十幾遍,聽聲音就知道放到哪兒了。
通常,一部電影需要5卷膠片,20分鐘是一卷膠片的長度,單位長度一到,他必須立刻換上新的膠片,所以陳友剛的腦子里時刻計算著各個膠片的銜接點,而且每盤的播放順序不能搞錯。陳友剛會盡量少喝水,減少上廁所的次數(shù);他也很少吃晚飯,一天就吃兩頓飯。
“屏幕怎么虛了?”陳友剛撥弄著機器上的微調(diào)開關(guān),調(diào)了十幾秒鐘,“終于正常了!”記者覺得很奇怪,因為一直在旁邊看著銀幕,絲毫沒發(fā)現(xiàn)虛了。“不時要看看電影里人物的眼睛,如果眼珠出現(xiàn)重影了,就說明有問題了,需要調(diào)整。”陳友剛還自豪地告訴記者,他的視力特別好,屏幕上的任何小瑕疵都能發(fā)現(xiàn)。“就是老在這嗡嗡作響的機器間待著,現(xiàn)在左耳朵有點聽不清了。”
90分鐘的電影結(jié)束了,廣場上的車一輛輛開走。陳友剛把上一部電影的膠片裝好、收起,然后再接上新的膠片,忙完這些,他出門去透一口氣。“機器會釋放臭氧,以前每次出門透氣都覺得外面空氣是甜的,但現(xiàn)在慢慢連鼻子的嗅覺都不大靈敏了,聞不出臭氧的味道,有時候?qū)ο阄秲阂膊幻舾辛恕?rdquo;10分鐘后,陳友剛回到了放映室,打開燈,摁下開關(guān),機器響了起來,迎接著新的一批觀眾進場。
閃回
和觀眾一起流淚
13年前,陳友剛還只是河北秦皇島一個普通農(nóng)民。1998年,他來到北京打工,憑著童年時對電影的愛好,他來到剛開業(yè)的楓花園汽車電影院,跟著放映師傅做學徒。
“我小時候第一次看的電影是《半夜雞叫》,是騎在大人的脖子上看的。”陳友剛說,那個時候電影放映員的地位和現(xiàn)在大不一樣,放電影的人是很風光的。當然,陳友剛怎么也沒想到,當他年近半百,他已經(jīng)看了超過5000部影片,絕對是他們村的頭一號。
剛開始陳友剛不習慣晚上工作,經(jīng)常放著電影就開始瞌睡起來。“有一次一卷膠片放完,我睡著了,在夢里聽著有人喊‘怎么還不放?怎么還不放?’一下子就驚醒了,出了一身汗。”每晚一連干12個小時,影畢時已是破曉時分。“每當一回到宿舍,靜靜地躺在床上,耳邊回響的都是轟隆隆的音響,怎么都睡不著。”
有時候電影放到凌晨兩三點,觀眾越來越少。“最少的時候只有五輛車!但即使只來一個人,電影也得照放。”陳友剛說。他記得有一次放《廊橋遺夢》,電影都放到一半才開進來兩輛車。“我高興地蹦起來了!”他說,他總覺得自己像一名演員,當有人來看他播放的電影,他就高興;沒有觀眾,他就失落,做什么都沒精神。
最近幾年,陳友剛最喜歡的電影就是《集結(jié)號》,單單這部電影,他就完整地看了13遍。像《媽媽再愛我一次》這樣很老的片子,他總是一有機會就放給觀眾看,看到精彩處,眼淚就掉下來了,還想象著汽車里面的觀眾也和他一樣在流淚。
陳友剛的妻兒還在河北老家,由于影院不允許帶家屬免費看電影,所以他只在2007年的元旦那天,破例帶著兒子來電影院。“也不敢讓他進放映室,就給他搬了椅子,讓他在外面看,我在里面放電影。”那晚電影院來的車很多,里面坐著的都是老老少少一家子人。那晚,他放了四部電影,其中有一部是:《媽媽再愛我一次》。
正反打
最大愿望是吃頓早飯
“一個人一晚上和機器待12個小時,無聊嗎?”
“愛看書,我已經(jīng)看了聲、光、電的全套課程。”
“有過驚險的經(jīng)歷嗎?”
“以前總擔心機器會著火,后來干了十多年,一次火都沒著。倒是有一次一個小孩闖進放映室,大叫:‘原來里面真的有人!’可把我嚇了一跳!”
“最開心的時刻是什么時候?”
“當看到車窗搖下時觀眾的笑容或是眼淚,覺得很高興。”
“別人的休閑活動是看電影,你的休閑活動是什么?”
“睡覺。”
“如果不干電影放映員你會做什么?”
“在家養(yǎng)殖菌菇吧。當年和我一起學菌菇養(yǎng)殖的農(nóng)民,都富了,我媳婦特別羨慕。”
“有什么愿望?”
“吃頓早飯。”
后 記
在汽車電影院,像陳友剛這樣的放映員還有七八個。有的人已經(jīng)放了四十多年電影,有的人則是剛來三個月的學徒。放映員的工作枯燥單調(diào),總是讓新來的年輕人抱怨諸多。而對于這位1966年出生的中年人來說,電影放映員的故事并不是《天堂電影院》的版本,也沒有開著摩托車到山里放露天電影、被村里漂亮的姑娘暗戀的橋段。甚至于現(xiàn)在每天與不同的電影為伍,他們已經(jīng)很少將一部電影從頭至尾看完。“我們養(yǎng)成了一種職業(yè)毛病,每次看到電影屏幕,第一反應先看畫面、聽音響效果,再給電影找些毛病,分析是電影本身的問題還是放映出了問題。”
在采訪結(jié)束時,陳友剛還挺不好意思地告訴記者,放映數(shù)字電影要操作高新科技的放映機器,不僅要會用電腦,還要懂點英文,這對他來說是個特別大的挑戰(zhàn)。“我現(xiàn)在都不敢碰數(shù)字放映設備,因為不大會用。”老陳希望,他還能放一輩子膠片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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