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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我抓緊我桐華原著

放棄我抓緊我桐華原著

  溫柔的電臺主持人問:“小朋友,那你需要怎么樣的爸爸呢?”

  “像孫悟空一樣,無所不能。”小新有點天真地回,“然后媽咪就是唐僧。”

  林林總總,簡單的對話。最后,溫柔的女音總結:“這位小朋友的煩惱,似乎有點棘手。如果哪位聽眾想要去做‘孫悟空’,可以聯(lián)系以下郵箱。”

  我聽到小新說要找爸爸,我原本是心酸的。但后來知道他竟公布了自己的郵箱地址,我又是憤怒的。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正思量該不該打電話去訓斥小新,猛地發(fā)現(xiàn),我坐在白譽京的車里。

  果然,悠揚的結束曲響起后,白譽京問我:“你認識?”

  我搖頭,不自然微笑:“不,我只是覺得他可憐但也很可愛。”

  “嗯。”他輕應,轉了話題,“快到了。”

  “是啊,我有點緊張。”

  他沒接我話茬,我腦子有點亂。最近的事好像總是一件接著一件,逼得我喘不過氣來。

  到了葬禮,白譽京是那種自帶光芒的中心人物,在門口,就和商業(yè)合作伙伴寒暄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我站在幾米開外,置身事外。

  “周淼淼,不管遇到什么人,都先別說昨晚的事。也別緊張,跟著白先生,自然點。”陳雋突然出現(xiàn)在我旁邊,吩咐我。

  和陳雋在一起舒服多了,哪怕陳雋一樣深藏不露。

  我點點頭:“明白,我就是不知道白先生會怎么處理。”

  “會處理妥當。”陳雋回得官方。

  白譽京說完了,扭頭看向我時,陳雋識趣退下。

  白譽京走在過道上時,忽然折斷了一束白玫瑰上的一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靜靜等著。他把花別在我發(fā)際,見它滑落,他快手托住。他忽而低頭問我:“有發(fā)夾嗎?”

  他離我很近,溫熱的氣息灑在我額頭。

  我微醺。

  “噢,”我反應過來,在包里捯飭了半天,拿出細長的小玩意,“喏。”

  他接過,動作利落地別上了,近似寵愛地湊在我耳邊低語:“很好看,走路小心點,別掉了。”

  我僵硬點頭。

  等他如常走在我旁邊時,我忍不住四處張望:是不是有很多需要他演戲的人?

  白譽京艷史很多,每個正當風頭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或者,他正在逼迫或者引誘我成為那樣的女人。

  章金義夫人是很普通的老女人,色衰愛弛,難怪章金義在外頭如此囂張。不過章金義還有點良心,糟糠發(fā)妻,到底沒離婚。她哭得雙眼紅腫,每個來吊唁的人,她都會鞠躬。

  我跟著白譽京動作,半點不敢耽誤。

  我和他并排站著,感受著靈堂凄風苦雨的氛圍。

  “金義啊,你怎么走了!”尖銳、哭腔十足的語音打破了安靜肅穆的氛圍,一個穿得暴露黑紗裙的女人跑進來。三十出頭,保養(yǎng)得不錯,皮膚是有點松弛,但掩不住一張艷麗無雙的臉。

  我抬眼,詢問白譽京。

  他做了個口型:小三。

  才繼續(xù)看那個女人,章金義原配夫人突然崩潰了,大力沖撞小三:“徐慧你個不要臉的小三,章金義都被你弄死了,你還不滿足?你來,想得到點什么呢?”

  徐慧比原配力氣大,也推搡她:“你怎么說話的?”

  兩個都應該悲傷過度的女人,當著滿堂賓客,扭打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一旁的子女親朋,想攔都攔不住。

  我看得心驚肉跳,往后退了一步。

  十幾分鐘過去,兩個女人精疲力竭,才終于被分開。徐慧被人架著,依然口齒犀利:“金蘭芳你老女人,見人就咬!我和金義是真愛,你算什么?不撒泡尿找找自己的臉?”

  金蘭芳表情亦是扭曲:“你害死了章金義,你怎么還這么囂張?!他的褲子……褲子……”

  “褲子怎么了?”徐慧恨恨地回,“你tm就洗他褲子的份吧。”

  金蘭芳想再多什么,突然意識到,多少人看著,噤聲。

  鬧劇過去,葬禮繼續(xù)。

  我卻對金蘭芳欲言又止的話耿耿于懷。

  章金義死了,他的兒子還在,對白譽京,依然是拉攏狀態(tài)。晚宴,章金義的二兒子章壽和留白譽京。白譽京在他面前故作紳士,“淼淼,你說呢?”

  此話一出,當然引得章壽和多看我一眼。

  我惦記著褲子的事,配合他演戲。我歪頭靠在他臂彎,像在撒嬌:“譽京,多留一會吧。畢竟您和章總之間情意深重。”

  章壽和露出勉強的笑容:“那白總自便,我還要去張羅。”徐慧一來,金蘭芳垮了,喪禮事宜,全都交給大兒子章壽平和二兒子章壽和了。

  白譽京又遇上熟人了,我自動退開,跟他請求:“我去看看金女士。”

  他點頭,準了。

  我自己觀察兼之問路,挺順利就找到了臥房內(nèi)抱著章金義照片悲慟發(fā)怔的一個人坐著的金蘭芳。

  “我說了,讓我靜靜。”金蘭芳估計把我當成哪個仆人了。

  我坐在她面前:“您對章總的深情,我很受觸動。”

  “哦,”金蘭芳抬了抬眼皮,“你隨便坐。”

  說完,她抱著照片,坐遠了點,對我很排斥。

  “您剛剛說的褲子,是和那個不要臉的小三徐慧有關嗎?”為了引起她的共鳴,我貶低徐慧。

  果然有用,她表情波動:“這個婊、子!章金義死前,還要跟她做一場!”

  “……你確定?”我震驚,“怎么可能呢……人之將死……”

  她粗魯?shù)卮驍辔业挠杂种梗?ldquo;這叫本性難移,章金義好色,天下皆知!”

  我坐在床邊,手不時抓著被單。章金義死之前有和人上床的跡象,是我留下的場景,還是其他去過?

  或者,我沒有殺死他。后來進去一個女人,和他歡好,同時也要了他的命。

  然后,白譽京謀劃這一切,就是為了用一條認命拴住我?

  很可能是,但我不確定,我憑直覺猜測。

  我腦子里搜刮章氏和nzS集團的往來,沒有對立沒有競爭,白譽京沒有除掉他的必要。

  金蘭芳不再說話,我也算問到。估計,章金義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褲子是脫下的。

  苦思冥想走出房間,不期然撞上一堵堅硬的肉墻。我揉了揉發(fā)疼的額頭:“對不起。”

  待視線清楚,面前眉骨皆是英氣的男人有幾分面熟,我思索了幾秒。

  對方先發(fā)言:“莫元闕。”

  我“哦”了聲:“原來你是送小新的那個好心人。”

  “小事一樁,”莫元闕聳肩,眼神瞟向臥室,“你似乎對章金義怎么死很感興趣?”

  “牡丹花下死,如此風流,你難道不好奇?”我反問。

  “你是他朋友?”莫元闕換了個話題,換個方向和我并排走。

  因為小新,我沒有很反感他:“算不上,他是我上司的朋友,我是臨時抓的壯丁。”

  拐彎時,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腕。我們不熟,這動作算是輕佻。大庭廣眾,我不想和他起動作沖突,拔高音調:“你干什么?”

  他倏地把手朝我頭襲來,我以為他要打我,縮了縮頭。不想,他細細摩挲別在我頭上的白玫瑰。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悅反問,卻因為敵我力量懸殊掙脫不開。

  “周淼淼,任何時候,你都該記得,男人容易記住漂亮女人。”他沒頭沒腦說完后,松開我,走了。

  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有余驚。

  莫元闕認識我,他又是誰?

  晚餐,每桌人,似乎都吃興不高,有人悶頭喝酒,有人追憶章金義。

  我壓低聲音,問身旁的白譽京:“你是不是陷害我?”

  他當即回答:“沒這個閑工夫。”

  “莫元闕是誰?”問話間,我警惕地張望四周,確定不會被聽到。

  “警察。”他替我解惑。

  我“噢”了聲,理解了莫元闕的出現(xiàn)和他對我的問話。章金義怎么死的,警方應該還在調查。

  “周淼淼,我先提醒你,不要和警察有什么私交或者秘密。我是不是好人,你最清楚。”他音量控制得極低,只有我能聽得清。

  他在威脅我,我現(xiàn)在,并不想和警察扯上關系:畢竟那把刀子上的血,和我撇不開關系。很多事就這樣,本來沒什么,藏著掖著,反而顯得心虛。

  “我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我柔聲道,嘴唇覆在他耳垂,“白譽京,我是你的。”

  顯然我取悅了他,他沒再說其他;蛟S,他讓我留下來就是想我知道,就算章金義不是因我而死,就算我發(fā)現(xiàn)再多玄機,我都逃不開他的魔爪。

  他要我服從,那我就服從。

  不過,章金義很久都會出現(xiàn)在我的噩夢里。

  回到鄒家,我莫名疲憊:章金義惡心,但他死了。

  他死了,就算不是我直接殺死,間接也有。我走過鄒家的花園,攤著手心,自語:周淼淼,你的手里,開始真正沾染別人的鮮血了。

  或許無辜,或許罪有應得。

  乍走近黑暗的房間,我條件反射開燈,看到一個人影。驚詫之余,我關上了房門。我走上前,和站在陰影處的擁抱:“,你回來了。”

  他虛虛攏我一下,半推開我,挑起我下巴,重重撫摸:“淼淼,你是不是在怕章金義的血?”

  “嗯。”在他面前,我是透明的,我也不想隱藏。

  “你要習慣。”

  我點頭,不再停留同一個問題:“所以,你那天和小新一起回來?”

  他不否認。

  “那你為什么要把他扔下?”我震驚反問。

  他回:“我以為你需要個警察朋友。”

  “……”我震驚,生氣,掙開他,怒視,“,所有人我都會算計,但小新,是我的兒子,絕不是棋子!”

  他正欲開口,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許知曉的聲音:“二小姐,我給你送水果來了。您剛剛是在和誰說話嗎?”

  動作很快,躲到陽臺處的窗簾后。我給她開門前開了電視:“沒有,我在看電視。”

  許知曉端著五顏六色煞是好看的果盤:“二小姐,這是我今天嘗試的新品種,您試試。”

  “好。”

  許知曉走后,我走到藏身處,怕他已經(jīng)神不知鬼不覺消失了。

  “,你回來,是會站在我身后幫我嗎?”我?guī)c期待,盈盈望他。

  他伸出粗糲的大手,輕撫我的臉:“不,淼淼,你要自己來。”

  “哦。”我有點失落,往回走。

  “我回來,是扮演你一無是處的丈夫。你需要錢,是因為我不爭氣又肆意揮霍。小新是我和你的兒子,但我虐待你們,所以我們在分居。你要和我離婚,我為了錢不和你離。明白嗎?”

  我擰擰眉:“為什么要編得如此面目全非?”

  “每個男人,都有大男子主義。白譽京,喜歡做英雄。噢,不,他認為,他這是在掌控,掌控自己、別人的命運。”十分溫潤地說出這句諷刺性十足的話,沖擊不小。

  不過如此一來,連小新,都是好解釋的。

  看來,也并不是隨意把小新送回來的。

  我洗完澡出來,已經(jīng)走了。下次我見他,估計是醉酒潦倒的模樣了。

  葬禮過后,我照常工作。

  白譽京的為難上來,工作也逐步走入正軌。閑話每天說也累,反正我聽到的是少了點。

  下班后,徐再思難得和我撞在一起,高高興興挽著我要一起走。

  有了徐儼儼的教訓,我確不敢輕易對誰有感情。我推開她的手:“我走幾步就到。”

  “周淼淼。”莫元闕一身休閑,堂皇站在公司大門。旁邊是綠意盎然的大盆栽,他肆意一笑,英氣盎然。

  徐再思“哇哇哇”了個半天:“淼淼,他才是你的男朋友嗎,真帥。”

  我搖搖頭,憤怒走向莫元闕,不顧徐再思的呼喊,生拉硬拽把他拖行了幾百米。

  莫元闕很配合,等到走遠了,我重重甩開他的手,很生氣:“你有完沒完?是,你幫我照顧了小新,可你這樣調查我,讓我覺得很惡心!你要搭訕,也請不要如此拙劣!”

  “我想你誤會了。”莫元闕并不生氣,嘴角習慣性勾起,讓他看起來不太嚴肅,“我是想調查你和死者章金義是否有糾葛的。”

  “你是警察啊?”我口氣很沖。

  莫元闕不疾不徐拿出證件表明身份:“案發(fā)當晚,你去了望西洲吧?”

  “是,我去了。我曾經(jīng)的上司陳璇和章金義一起算計我,想要睡我。我逃走了,至于他為什么死了,被誰害了,我不清楚!你們警察,就專門跟著些無用的線索嗎?”白譽京不讓我招惹警察,我千思萬慮,還是必須要說一半實話的。

  對于我的怒氣,他毫不在意,聳聳肩膀:“有用沒用,你說了不算。”

  “隨你便,警察同志。”我諷刺地喊他,往路邊走,要攔出租車。

  莫元闕緊跟著我:“那你們有起沖突嗎?”

  高峰期,我攔車沒指望,耳邊又是他的嗡嗡聲。我臉色不善,翻他白眼:“章金義要強、暴我,沒起沖突,可能嗎?”

  “你別生氣。”莫元闕回復,“你這個情況,我們可以讓你去警察局。我現(xiàn)在在這里問你,是對你的尊重。”

  我冷笑:“您大可把我請進警察局,用什么極刑我的說法都不會變。”

  莫元闕擰緊眉頭,嚴肅道:“我不希望你對我們的職業(yè)素養(yǎng)有所誤解。我只想了解真相,你遭遇那些事我可以理解你難受,我希望你可以心平氣和點。”

  “行,你問。”我忽而軟了下來,站在路邊,掃他一眼。俄而,我望向車水馬龍的街道,想要搜尋到一輛空車。

  “你大概說一下,你走的時候是怎么樣。”莫元闕問話間,就在記錄本上唰唰寫個不停。

  “嗯,我發(fā)現(xiàn)他的意圖后,曾經(jīng)想求他放我走。但是他不愿意,包廂內(nèi)的裝飾柜,我撞上過很多次,都逃不走。后來,我推倒了他。如果你看到過生前的他,就知道他多難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趁這個機會,我從窗戶逃走了。”

  “嗯,難怪,窗戶處有兩個人的腳印。”莫元闕應道。

  我反而起了疑惑:“兩個?”

  “嗯,他的蓋過了你的,不過這只能證明他比你晚離開現(xiàn)場。”

  “噢。”我回,終于有綠瑩瑩的車?吭谖颐媲啊

  上車前,我朝他微微一笑:“警察同志,祝您順利破案,生活愉快。”

  他訝然,俄而綻放笑容:“謝謝。”

  ****

  轉眼又是周末,我匆匆趕去林舒的住處。小新在英國讀書,回到榮城讀書,手續(xù)太多了。林舒說她可以教他陪他,我暫時就沒多做安排。我潛意識還是希望小新可以回到英國諾丁漢,那里絕對安全。

  莫元闕那次找我后,沒再找我。我當然不會撞上槍口去問他章金義的案子怎么樣了,我偶爾翻翻報紙瀏覽網(wǎng)頁,找不到報道章金義的新聞。估計會塵埃落定,警察結案也有期限。

  這幾天,我每晚都睡不太好,我時常會想,到底是誰害死了章金義?

  他自己?陳璇?我?白譽京?還是我沒有想到的人,去了我遺留的現(xiàn)場,撿便宜殺了他?

  眼前就是林舒的住宅了,我拂開那些雜七雜八的思緒,去見小新。

  小新不見我時,和在諾丁漢一樣,每天給我電話;見了我,就往我懷里蹭,各種撒嬌。不得不說,小新給我和小舒都帶來了快樂。以估以弟。

  一整天下來,小新也不知道疲倦,依舊掛在我身上,在我耳邊吹風:“媽咪,等吃完飯,我們?nèi)タ措娪鞍。?hellip;…我想看《大勝歸來》。”

  我故意拖延:“嗯,在家里看不行嗎?”

  小新扯了扯我的臉頰:“媽咪,你真笨,現(xiàn)在電影才上映啊,在家里看要等好久。而且呀,電視里說,去電影院看電影,那叫浪漫。”

  被他逗樂,我捏捏他的小鼻頭:“我們小新這么小,知道什么叫浪漫?嗯?”

  林舒端著菜出來,搭話:“他知道,他可比我們時尚。”

  難得氣氛融洽,我笑著問林舒:“小舒,你要不要一起陪小新去看動畫片?”

  林舒搖頭:“正好有事。”

  小新和林舒擠眉弄眼,被我逮了個正著。我攻擊小新的胳肢窩,他笑個不停,軟軟的小身體在我身上躥來躥去。

  林舒來救場:“淼淼,你別鬧他了。等等累了,又要說沒力氣拿筷子、勺子,磨著你喂了。”

  話是如此,當小新鼓著腮幫子瞪著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求我喂他時,我絲毫沒有任何抵抗力。

  我?guī)⌒氯チ藦V袤大廈六樓的影視城,《大勝歸來》剛上映,不過好像很紅火,檔期滿滿。我和小新這個點去,時間正好的場次很多。我抱著他,問:“小新,你想幾點看?”

  小新支支吾吾,不說話。

  我有點擔心:“寶貝兒,你是不是不舒服?”

  小新眼珠子一轉,眼睛忽然亮了:“媽咪,我們先去買爆米花和可樂好不好?比較浪漫。”

  我不好拂了他的愿望,只好舍棄排了很久的隊,轉而去買爆米花。

  穿過人群,我抱著小新往食品區(qū)走。

  忽而,他又在我懷里擰動了。我好奇,他附在我耳邊撒嬌:“媽咪,你別動。”

  我點頭,緊緊抱住他。

  有了保障后,他盡力挺直了背,大幅度轉動著小手:“莫叔叔,這里!”

  莫叔叔?

  我暗叫不好,順著小新的目光望去,大步走來的,可不是莫元闕?

  莫元闕到我面前,毫無芥蒂跟我打招呼。我不高興地問兒子:“小新,到底怎么回事?”

  小新縮了縮腦袋:“媽咪,上次你不讓我回復郵件,可我還是想找爸爸……我覺得,莫叔叔人很好。莫叔叔也發(fā)郵件了,我認得他的照片。”

  看到小新懼怕的反應,我不愿發(fā)怒掃了他的興致:“那現(xiàn)在是買爆米花還是買票?”

  莫元闕主動請纓:“我去買爆米花。”

  小新見我不追究,瞬間滿臉的陽光燦爛:“媽咪,我們?nèi)ベI票,看電影咯!”

  我摸了摸他腦袋:再討厭莫元闕,我都不想再傷害想找爸爸的小新。

  小新從小跟著我,跟著,我和都不是太溫情。小新很乖,有時候我也心疼。因此,我盡量順著他,對他好。

  剛開始,我沒想養(yǎng)孩子。

  可,孩子會對我笑,會全身心仰仗我,會是我的救贖。

  《大勝歸來》很好看,連我都很受觸動,別提我懷里的小新了,有時候哭,有時候笑。莫元闕安靜多了,完全是陪著來的。當然,我根本不關心他高不高興。

  走影院出來,小新要去洗手間。我要陪他去。

  他站直了,小手叉腰,仰著臉義正言辭地拒絕我:“媽咪,男女有別。”

  莫元闕接茬:“那叔叔來?”

  小新?lián)u搖頭:“我可以自己來。”

  我沒強求,目送小新,還是免不了擔心。

  莫元闕先說:“小新想撮合你和我。”

  “怎么說?”我倚在墻壁上,百無聊賴地回。

  “他剛剛向我眨眼睛了,讓我把握機會,取得他美麗的媽媽的芳心。”

  我譏諷:“我不知道莫警官對單親媽媽感興趣。”依所言,我是不愛他的,正要離婚。而事實上,我不也是個單親媽媽?

  莫元闕似乎很難理解我的敵意,不受影響:“章金義的案子破了。”

  “哦?”我發(fā)出疑問。

  白譽京這幾天沒找茬沒找我,我不會主動做炮灰的。他那邊的進展,我自是無從得知。

  莫元闕解釋:“原本沒什么頭緒,知道的你,是個受害者。你知道,若你真殺了章金義,他強、奸你屬實,你也是正當防衛(wèi),不是謀殺,F(xiàn)場的痕跡,被人攪得亂七八糟,而監(jiān)控,偏偏壞了,怎么壞的,也調查不出來……”

  見莫元闕要滔滔不絕和我講述他查案過程,我不耐煩打斷:“您可以直接說結果。”

  莫元闕輕笑:“你對我,耐心真差。你去了葬禮,肯定對第三者徐慧印象深刻,她就是昨天來警察局自首的。她說她親手殺了章金義,理由是章金義許諾她離婚,然而食言了。”

  說完,他盯著我,好像很期待我的反應。

  “噢,”我沒什么波動,“那真要恭祝莫警官,終于破案。”

  “徐慧故意殺人,判了死刑。徐慧也沒掙扎,服從判決,過幾天執(zhí)行。”他把話說完了。

  我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了徐慧囂張、艷麗的臉龐。

  當然,徐慧情殺不是沒可能,但我總有點不太信。我想見見徐慧,可我和她無親無故,在她執(zhí)行之前見她,又似乎太敏感了。

  要不要見呢?

  思索間,小新緩緩出來。

  兒子一下子奪取了我的注意力,我跑到他面前,抱起,關切道:“小新,沒有遇到壞人吧?”

  小新歪著腦袋:“我覺得所有人都跟莫叔叔一樣是好人。”

  我正要教育他,他小手堵住我的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我知道我知道,媽咪的意思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相信陌生人……”

  對小新時而的調皮,我很無奈,不過他確實很機靈。,也教了他不少。

  擠擠挨挨順著人流走到電梯前等候,看完電影,時間不早了。

  小新喋喋不休,跟我說《大勝歸來》的情節(jié),他不僅要我回答,還要莫元闕回。

  好不容易電梯開了,我抱著小新擠得艱難。正進退兩難,莫元闕為我們開路。正好有個人突然出去了,我總算站穩(wěn)了。我就事論事,跟他說了聲謝謝。

  人太多,我抱著小新站在最外層,太擠了,我擰眉,十分不喜歡。

  小新不受影響,依然很高興:“媽咪,你說,我是不是和江流兒一樣可愛?”

  我應和:“哪有,比江流兒更可愛。”

  “莫叔叔,你說,我以后會不會和齊天大圣一樣厲害?”小新滴溜溜的眼睛又望向莫元闕。

  莫元闕和我一樣配合:“當然了,不過小新需要很努力很努力。”

  小新很虔誠,嘴巴親了親我的脖子:“對啊,小新努力變得厲害,然后保護媽咪。”

  我聽得心頭一暖。

  很快,開開合合的電梯到了底樓,一樣擁擠。門一開,很多人擠著我。這次,我往邊上避開,等人走光了。我想走,卻被一股力量拉住了。我慣性回頭:“莫元闕……”你拉著我干什么。

  我收回后半句話,嘴微張,錯愕地看著面前凜著眉骨的白譽京。

  完了。

  抱著小新撞上了白譽京。

  而且短短的時間,我和小新說的話,更是坐實了我和小新的關系。

  猶疑的剎那,又有一批新的人涌進來:“白先生,我想出去。”

  白譽京面無表情:“嗯。”

  本來很多女的看見他想尖叫,都被他的神色震懾住,沒敢出聲。

  我走在前面,莫元闕看到我后:“你可出來了,動作真慢。”他看到我旁邊的白譽京:“白總?”

  小新一直在怯生生地打量著白譽京,此時,他也問我:“媽咪,這位叔叔,是爸爸嗎?”

  我趕緊捂住他的嘴:“小新你別瞎說!”電光石火間,我的心爆炸一般,砰砰砰跳個不停。

  無視若有所思的莫元闕,我朝白譽京訕笑:“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白總您別放在心上。”

  白譽京拽住我的手腕往外走,小新這下怕了,嘴巴在我手心一張一合。我不忍再捂住,他一得空,又說話:“叔叔,你不要對我媽咪兇。”

  如果是莫元闕,還會給孩子面子。

  白譽京不,他把我拽到車前,不意外,陳雋出來開門。

  不顧我抱著孩子,他把我拽進車內(nèi)。

  我磕著碰著自己,也護著小新。好不容易坐穩(wěn)了,我問小新:“沒事吧?”

  “砰”一聲,他破天荒重重關門。

  我很慌,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凌厲的眼刀刮過我和小新,最后停留在我臉上,嘴里吐出冰冷的毒箭:“周淼淼,他,是你和誰的野種?”

  ☆、

  我一時無話,抱緊了小新。

  車子發(fā)動,小新晃了一下,往我懷里蹭。他望向白譽京,可憐巴巴地說:“叔叔,我不是野種。我叫周丞新。叔叔可以和媽媽一樣喊我小新。”

  白譽京沒反應,冷冷盯著我。

  我很心疼小新,掰回他的小臉,按進懷里:“小新,叔叔跟你開玩笑。你才不是野種呢,你就是媽媽的心肝寶貝。”事已至此,我藏不住,我不能讓小新再難過。

  小新小腦門在我懷里蹭啊蹭,悶聲悶氣地說:“爸爸不要我,所以,我是野種,對嗎?”

  “不是!”我語氣重了,把他抱得更緊了。

  一路上,我都在哄著小新。白譽京沒逼我回答,卻也絲毫沒有流露出放過我的意思。

  陳雋直接送到林舒家門口。這又讓我意外。不過,很快,我就會習慣了。在白譽京面前想藏住什么,那得要費盡心思。

  我下車,小新在我懷里用清淺的呼吸聲了。我不想吵醒他,索性把他放回床上。我坐在床上,托著他的屁股給他脫鞋。他抵在我肩膀處的下巴忽然動了動:“媽咪,那個叔叔,是不是爸爸?”

  我的心再次被重物撞擊,把他的小鞋子放回地上:“小新醒了,要不要去洗澡?”

  小新卻依舊堅持:“媽咪,那個叔叔,是不是爸爸?”

  我很意外,小新會如此堅持。

  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在指引他嗎?

  我柔聲問:“小新。你怎么會這么想呢?”

  “叔叔雖然兇,但小新,很想去抱抱他。”小新眨巴眨巴眼,老實道。

  我斬釘截鐵地回:“不是,小新,爸爸不是他。”

  “媽咪……”小新拖調子拖得很長,委屈不已。

  我抱著他去洗澡:“小新,你喜歡莫叔叔,可以;想見爸爸,媽咪答應你,肯定帶你去看。”我總有一天會去見周淵的,到時候,我就帶小新去。

  給小新洗澡時。我不時走神:周淵在監(jiān)獄里快五年了,他過得還好嗎?

  原本周淵只要判刑五年,可白家人施壓,硬生生定型了十年。蒙了不白之冤,還把最美好的十年“奉獻”給監(jiān)獄了。

  一直不讓我去看周淵,說我一定會大受影響。

  “媽咪,洗干凈了,你為什么還在洗?”小新在霧氣朦朧中喊我,渾身濕漉漉,有點委屈。

  我回神,關了水,把他擦拭干凈,“小新自己刷牙。”

  看著小新有模有樣站在椅子上對著鏡子洗漱。我又走神:我必須去看周淵。

  我的周淵啊。

  我磨蹭了很久,直到小新縮進被子里跟我說晚安,我才出門。我特意從窗前看了一下,白譽京的車還在。我自知不妙,根本逃不過。

  果不其然,我一下車,陳雋就替我開車:“周小姐,請上車。”

  我上去后,白譽京不給我喘氣的時間:“周淼淼,回答我的問題。”

  “白先生,您是第一天知道我是有夫之婦嗎?”我下來前打好腹稿,回得怨懟,“白先生,有夫之婦有個孩子很奇怪嗎?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大把年紀。還只會和不同女人曖昧,卻從來不給人承諾。”

  “周淼淼,注意措辭。”白譽京左手輕易掐住我的臉頰。

  我忍住痛意,放肆笑:“噢,我說錯了,白先生年紀不大,且英俊多金,全榮城女人都趨之若鶩。”我二十七了,白譽京三十好幾,對我來說,確實不大。

  不是我夸下海口,很多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都想傍上白譽京。

  這個世界上,有錢人多了去,有魅力的,卻鮮少。

  白譽京就這樣在榮城的塔尖,可惜,我知道他光鮮外表下的齷齪。就如他威脅我那般,他不是好人。

  他仍然對我很有意見:“你的前夫?還是現(xiàn)任丈夫?”

  “……”我錯愕地望著他,暗忖到底透露了多少消息給他。如果不是事先交代過我,我真會大亂陣腳。

  白譽京說:“周淼淼,你似乎從一開始,對我就滿是謊言。”

  我痛得不行,掙開他粗糲的手,卻突然。我臉被他掐著,說話難受:“白先生,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有秘密。您每天這么忙,分秒之間,可能是幾千萬的出入,您真的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一個已婚棄婦,能有什么值得你探索的?”

  “你難道,不想接近我?”白譽京一語中的。

  “您多慮了。”我回,有點吃力,“如果我流露出對您的愛慕,只能證明,白先生您風靡榮城的魅力不虛。”

  “答案。”白譽京忽的松開我,抽出紙巾,先擦拭他的手,再擦拭我的嘴角。

  我心跳得很快:“,嗯,就是我的丈夫。您應該知道,當年我跳江死了,為什么,我不想說。在那個時候救了我,我很感激他,就嫁了。那時候我還躺在床上,他就要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敢說他強、暴。你們男人,幫助女人,為的不都是一個目的嗎?”

  我反問他,總以為,他會厭惡這樣的故事。

  沒想到他平靜下來,無波無瀾:“繼續(xù)。”

  我只好編下去:“起初挺好,讓我想忘記過去,和他在一起?伤髞碓絹碓讲粻帤,各種嫌棄我不能賺錢……他有時候沒錢了,對我家暴,還打孩子。我忍不了打孩子。其實那次撞你……我正好罷了,我想自殺?晌矣峙滤,而且我剛被救起那段時間,真的精神不濟過。把我揭過去,因為我住院花去了他很多錢。他就逼我去賣……

  我因為對他的恩義,一直留在他身邊,可他當為了幾十萬逼著我去賣的時候。我對他絕望了……我把錢給他了,然后我要離婚。他卻因為我可以賺那種錢,死咬著不離。我現(xiàn)在處于分居狀態(tài),但他一旦沒錢,就可能傷害我,傷害孩子。

  孤兒院的錢,是鄒定邦給我的。我恨鄒定邦,因為他不愛我,但他可以給我錢。我從小的生活,跟孤兒沒什么區(qū)別,章院長照顧過我。我劫后重生,當然要感謝她。沒想到,會撞上你。白譽京,如果今天沒有讓你撞見我有小新,我永遠不想告訴你這么難堪的回憶。”

  我說了很長很長的話,期間抽泣聲不止,我努力克制,但總有幾行控制不住的眼淚。

  低垂著頭,我像是控制不住了,扯過紙巾,嚎啕大哭。淚水決堤般,噼里啪啦涌出,我是為周淵而哭。曾經(jīng),我哪里需要用身體去討得一個男人的歡心,我和周淵,至少可以在我們的小世界里,快樂生活。

  或者,兒女成雙了。

  二十二到二十七,何嘗不是我最美好的時光呢?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后背撫上一雙溫柔的大手。白譽京的手在我后背游移,隔著布料,莫名給我安定的力量。我努力想撇開這個想法,卻發(fā)現(xiàn)我無能為力。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崩潰,他沒繼續(xù)逼我,而是安慰我。或者,的確猜中白譽京的心理。又或者,他開始,把周淼淼放進他的世界?

  在他毫無雜念的安撫下,我發(fā)現(xiàn),我無力、我可恥地要沉淪了。

  驟然抬頭,我淚水滿溢的眼迎視他,“白總?”

  我的聲音,瑟瑟發(fā)抖,不是裝的,是真的。

  他勾起唇角,語速很慢:“想離婚嗎?”

  “啊?”我拿紙巾很快抹走眼淚,不敢置信地發(fā)出疑問。

  他的左手覆在我臉上,微帶薄繭的拇指指腹頗有力量地劃過我的臉:“聽話,我就讓你心想事成。”

  “我不是已經(jīng)答應做您的地下情人了嗎?”我想要拂去綺念,故意口出惡言。

  “比如,對我態(tài)度好點?”他像是說了個笑話,收回手。

  剎那之間,曖昧的氣氛四散。

  車子緩緩前進,終于停了。

  陳雋照例下車,給我開門,我望了眼夜色中姿態(tài)恭敬的陳雋。忽然想通了似的,我回眸一笑,回答白譽京:“我要離婚。”

  像是簽訂了協(xié)議,我和白譽京之間,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白譽京每回送我都不加掩飾,該看的人看了去。我不怕,挺直腰板走進去。很意外,走進客廳時,鄒定邦、沈佳遇、鄒瑤都在,聚在一起,像是在開家庭會議。

  見到我來,鄒定邦最為熱絡,朝我招手:“淼淼,你過來。”

  我走到茶幾前,坐在鄒定邦斜對面的沙發(fā)上:“爸爸,您有什么事嗎?”

  鄒定邦笑得眉目舒展:“別緊張,今天的話題很輕松。我知道你忙,你累,所以平時有什么要操勞的事也不和你商量。這次是你姐姐的終身大事。你看你都老大不小了,你姐姐眼見就要三十了,我和你沈阿姨這不商量著他的婚事嗎?”

  婚事。

  聽完,我看了眼依偎在沈佳遇旁的鄒瑤,滿面桃花,十分嬌羞。

  我回:“那要恭喜姐姐。”

  鄒定邦道:“等你姐姐和譽京的事告一段落了,就張羅張羅你的。”鄒定邦說完,似乎才意識到不妥,他尷尬、緊張地看著我。

  我不發(fā)怒,而是保持微笑:“那爸爸要加緊把姐姐嫁出去。”說實話,鄒瑤是千金小姐,雖然混娛樂圈,卻不用陳璇似的,跟哪個老板哪個投資商睡搞關系,照樣紅紅火火。以她的條件,嫁給白譽京,不是嫁入豪門,而是商業(yè)聯(lián)姻。

  鄒瑤熬到現(xiàn)在,肯定不是沒有富家公子哥上門示愛、求婚,而她和鄒定邦,一齊鐘意白譽京。鄒氏和nzS集團,也是近幾年密切起來,如果聯(lián)姻可以使得雙方謀利,那是水到渠成的事。

  鄒定邦笑得眉開目綻:“是啊,阿瑤,你多和譽京暗示。就算不能立馬結婚,至少把婚事定下了。我是老了,但知道譽京是多香的餑餑。趁著年輕,把男人的心給牢牢拴住了。”

  沈佳遇輕拍鄒瑤的發(fā)頂:“阿瑤向來不習慣主動,不過進來譽京和阿瑤循序漸進,長久以往,訂婚絕對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rdquo;沈佳遇說完,忽然和百無聊賴的我對視:“淼淼,你覺得呢?”

  鄒瑤害羞了,輕輕推沈佳遇的胳膊,嗔道:“媽!”

  我擠出笑容,嘴上抹蜜:“沈阿姨,我當然覺得再好不過。首先,白總和姐姐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其次,白總要是能成了姐夫,工作上我可能還受到點照顧呢。”

  沈佳遇睨我一眼:“淼淼,你這走捷徑的思想不對。”

  鄒定邦順著話茬:“是啊,淼淼,我主張你去譽京那里,就是為了歷練你。你可別偷懶。”

  我正要反駁,突然不遠處傳來尖銳的聲音。

  引得我們四人一齊望向聲源。

  是個年長的仆人,她摔碎了花瓶。在被我們注視的瞬間,她驟然扔了剪子,下跪,顫抖認錯:“老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犯錯誤的。”

  鄒定邦率先起身走到仆人面前:“袁嬸,你一向謹慎,今天是怎么了?”

  “我是替大小姐感到不公平。”袁嬸說話時,銳利的眼神掃向我。

  沈佳遇趕緊上前,大聲呵斥:“你這個人,平時看著老實。現(xiàn)在犯了錯,怎么盡往別人身上推卸責任呢?”

  鄒瑤緊緊跟在沈佳遇身邊安撫:“媽,您別動怒。”

  沈管家此時已經(jīng)獻身,呵斥袁嬸:“還不認錯,收拾走人。你想把事情鬧大嗎?”沈管家說話間,對鄒定邦說:“老爺,小事,打擾你們的興致了,是我管理不當。”

  鄒定邦放松下來:“沈管家言重了。”

  袁嬸卻不罷休,死死跪在地上,聲帶哭腔:“老爺,我必須要為大小姐說話,就算您為了這事辭了我,我都在所不惜!”

  鄒定邦嘆口氣,阻止想要動手的沈管家:“那你說。”

  袁嬸跪著,腰板挺直,她的手指向我:“二小姐的行為,我實在看不過去。”

  原本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卻被點名道姓,我唯有起身,走到他們面前。我不急,看著濺著眼淚的袁嬸:“您說,我怎么了。”

  電光石火間,我回憶起了她,五年前的鄒家,有她。她對我,當然沒好臉色過。

  袁嬸道:“老爺,您剛才聊大小姐的終身大事,如若能順順利利嫁給白譽京白先生,我也很高興。老爺,您知道,我在這里十多年,是看著大小姐長大的。當年我也照顧過二小姐,那時候二小姐就孤僻……沒想到現(xiàn)在突然回來,卻如此野心勃勃。”

  我還沒動怒,鄒定邦就那拐杖重重敲地面:“放肆!我的女兒,哪容得你胡亂誹謗?!”

  袁嬸顯然嚇了一跳,但她深呼吸后繼續(xù):“老爺,二小姐和白先生應該有曖昧關系。之前白先生來,二小姐故意潑茶,領白先生去了閨房,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當時在打掃,陳秘書送衣服時,總覺得有點不對。這幾天,白先生更是頻頻送二小姐回家,想到二小姐背地里和姐夫糾纏不清,剛剛又裝得如此乖巧,我真替大小姐感到悲哀。這花瓶,我也是故意摔碎的。老爺,您如果覺得我多管閑事,我反正年紀大了,大可回家養(yǎng)老。”

  事情針對我,沈佳遇和鄒瑤,默契地不發(fā)表言論。

  而鄒定邦,眼里閃過猶豫。最終,他望向我,發(fā)問:“淼淼,是真的嗎?”

  我胸口堵著一股氣,我失望地回答:“爸爸,您始終不相信我不是嗎?既然這樣,您到底為什么讓我回家?所謂的家,就是充斥著誣蔑和懷疑嗎?”

  鄒定邦語塞,鄒瑤裝乖,手拍鄒定邦的后背裝乖:“爸,的確,淼淼不會傷害我的。”

  我不管他們,而是俯視跪著卻目光炯炯有神的袁嬸:“我倒茶,爸爸就在身邊,都沒說我故意。你一個當時不知道在哪里的仆人,又為何要妄加揣度我故意?如果你看到了,你又如何在我房門口看到異樣?我加班,姐夫送我回家,又有何不妥?我們每次都正大光明,爸爸、姐姐都沒說什么,你又在操什么心?如果我和白總真的有什么,還能被你看見被你不平?

  何況你的職責似乎不包括監(jiān)督、揣度我的行為?到底是我和姐夫攪合在一起,還是你一個仆人別有用心,想挑撥我和家人的關系?”

  袁嬸以前就喜歡使這樣的伎倆,那時我小,也不想惹事,每次都沉默,把苦水吞進肚子里。

  而現(xiàn)在,我不是當初的周淼淼了。

  袁嬸似乎也詫異我變得如此咄咄逼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轉而面向有些發(fā)怔的鄒定邦:“爸爸,您這樣,還不相信我嗎?當初是誰,讓我去nzS集團上班的?如果不放心,我可以辭職,更可以離開家。似乎這樣的結果,更符合大家的心意。”

  鄒定邦斂了斂神色,咳嗽幾聲:“沈管家,帶袁嬸下去。如何處置,你心里清楚。”

  袁嬸和沈管家走后,又有仆人進來收拾殘局。鄒定邦頹了下來,興致沒了。他當著鄒瑤和沈佳遇的面,吩咐我:“淼淼,譽京畢竟是你未來姐夫,你以后注意點。”

  這樣的措辭,比之他的盛年,已經(jīng)很溫和。

  我卻如刺猬般豎起了渾身的刺:“我沒錯,我為什么要注意?”

  鄒定邦顯然被我的態(tài)度氣到,手摸著拐杖:“我又沒怪你!你這是什么哪門子和父親說話的態(tài)度!”

  “天底下也少有不相信女兒的父親!”我回擊。

  “你!”鄒定邦氣得吹胡子瞪眼。

  沈佳遇看不下去,扶著他:“行了行了,你就別生氣了。阿瑤沒事,她從小心眼寬,什么事都能忍受。時間不早了,我們上去休息吧。”

  沈佳遇扶鄒定邦上樓,他半推半就,氣呼呼上去了。

  此時,仆人拾掇干凈,退了出去。

  鄒瑤斂起乖巧的外皮:“周淼淼,我不管你和譽京怎么樣,你不過是被他玩玩而已。今天不過是個小驚喜,希望你注意分寸,也別忘了身份。”

  我微笑,不為她所動:“謝謝姐姐表演了這么好看的戲。”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門了,避免和鄒家任何人照面。依我判斷,袁嬸憑著資歷老,還會留下來,裝模作樣給點懲罰,這件事就過去了?晌业氖聸]過去,不知道多少人底下會嚼舌根非議我。

  我當然不在意,因為是她們說的是真的,但我必須表現(xiàn)得介意。而且回來之后,我對鄒定邦沒有期望,反而很有底氣,想吵就吵,想服軟就服軟。

  我沒什么興趣活動,如果小新不來,我就窩在房間里鉆研。小新一來,我喜歡陪著小新想事情。有小新在的地方,是我的避風港。在事情還沒有變得糟糕之前,我還可以多和小新待在一起。也是因為面對小新我變得柔軟,我打心眼兒里希望小新回英國。

  又或者,讓小新回榮城,是為了歷練我。

  在趕去林舒家的出租車上,我手機來了一通陌生電話。我沒猶豫,接起。

  “周淼淼周小姐嗎?”公式化的聲音有點耳熟,很快,他自報家門,“莫元闕。”

  我“哦”了聲,應道:“莫警官,您還有什么事嗎?難道您發(fā)現(xiàn)真兇不是徐慧而是我?”

  感知到我的尖銳了吧,他并不介意:“周小姐玩笑了,是徐慧想要見你。”

  我很驚愕:“為什么?”我努力搜刮腦海中的記憶,確定我和這個艷麗的女人只在章金義的喪禮上有過一面之緣,她為什么找上我?

  莫元闕回:“我原本很好奇,想從周小姐身上找到答案,看來我錯了。不過,不管怎么樣,請周小姐務必盡快趕來,給你我一個答案。”

  “好。”

  我按著莫元闕給的地址,報給司機。司機轉了個彎,趕去監(jiān)獄。

  徐慧要見我,幕后推手,要么是白譽京要么是。可我思索的時候,腦子里又有個聲音在問我:你會不會忘了什么線索?

  我搖頭,有點苦惱。

  讓我少聯(lián)系他,這件事,他斷然不支持我找他。

  找白譽京?

  我搖了搖頭,他昨晚的模樣,還在我記憶里。

  莫元闕聯(lián)系的我,他負責把我領到指定地點,見了徐慧。徐慧卸了妝,除了憔悴和老態(tài),依舊是很值得贊美的臉蛋。

  我猶豫地拿起話筒:“你為什么要見我?”

  徐慧隔著玻璃墻,凄凄朝我笑:“因為,你和我一樣可憐。”

  “可憐?”我擰眉,“我似乎不認識你。”以盡每弟。

  “你和我一樣,是他的棋子。”她定定,亦或是愣愣地看著我。

  “他?”我慣性疑問,心底卻已經(jīng)浮出了答案。

  她似乎很謹慎,半點不愿意多透露:“我們都不過是那些男人玩弄權術的棋子。我喊你來,是想讓你看看我凄慘的下場,想告訴你,以后,多加小心,別輕易相信男人的承諾。”

  我凜著臉聽完,很想問她什么。

  她卻掛斷了電話。

  我一頭霧水,她在風口浪尖喊我見她,就為了說這些莫名其妙又無關痛癢的話?

  我走出監(jiān)獄時,莫元闕問我:“你們說的他,是誰。”

  不意外通話內(nèi)容被竊聽,我搖頭:“我也很困惑,莫警官似乎錯了,就算我見了徐慧,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找我。”

  莫元闕定定打量我翻,最終擺擺手:“周小姐,您走吧。給您造成困擾,我十分不好意思。”

  我走出監(jiān)獄,突然有點沉重。徐慧的話莫名其妙,但也算是實話。男人玩弄權術的棋子,難道我能百分百保證,沒把我當棋子嗎?

  監(jiān)獄……

  監(jiān)獄。

  監(jiān)獄!

  走了幾分鐘,我頓時生了去看周淵的念頭。我扭頭,深呼吸一番,往監(jiān)獄走去。

  “砰”一聲,我才經(jīng)過一盞路燈,后頸就受到重擊。昏沉之間,我喊不出聲,只能無助地由著自己搖搖欲墜。

  ☆、

  意識昏昏沉沉,我眼前白茫茫一片。我就置身其中,漫無目的地走,被森森的恐懼感籠罩。我想喊,卻喊不出聲,似乎永遠在原地轉圈。

  “醒醒!”粗重的男音響在耳畔。

  我畏懼一縮。不想動。

  一只大手掐著我的胳膊:“你他娘的快醒一醒!”

  對方太粗魯,生猛的力量逼得我睜開眼,乍亮的周圍讓我很不適應。很快,面前的男人在我眼前輪廓逐漸清楚。年紀似乎比我小一點,背心短褲,隨意且粗獷,他耳邊叼著煙,粗聲粗氣:“你別哭別喊別叫!”

  被他的氣勢震懾,但我不忘打量四周,很簡陋的房間。像是擱置雜物的,我被扔在椅子上,沒有綁繩。我緩了緩氣,身上酸麻的勁過去,我軟著調子問:“大哥,您為什么抓我來這里?”

  “為什么?”他不懷好意地掃向我凸起的胸前。“你說呢?”

  條件反射,我雙手護胸,往后縮了縮,撞上椅背。我不再動,十分警惕地望著他。記憶回籠,我想去看周淵,結果……沒走幾步,就被襲擊了。我記人能力不錯。面前的不良青年,我根本不認識。

  我厭惡他真的是所謂的劫色。

  男人有點輕佻地湊近我:“別提,你身上真香。白領都這調調?我喜歡,賊喜歡。”

  “遲西戎,我雇你來,不是讓你對著我老婆耍流氓的。”出現(xiàn)了,我繃著的情緒松懈了,原來是的人。如果是,我就不用擔心劫色。當然,對付遲西戎。我還有那么點信心。

  面對,遲西戎又變了副樣子,腆著臉笑嘻嘻討好:“老大,我這不是看周淼淼緊張得很,我開個玩笑緩和氣氛。老大的女人,我別說染指,調、戲都不敢。”

  并不深究,吩咐遲西戎:“你先出去吧。”

  遲西戎不再逗留,走出房間,關好了門。

  我揉了揉發(fā)酸的肩膀,放松道:“他是誰?我不認識。”

  扯了我面前的椅子,坐在我對面,姿態(tài)慵懶:“我的人,你何時認識全了?你見他眼生也正常,他是我在榮城發(fā)展的。一直沒派上用場,更不必要讓你見到。這次綁架你。我不好親自出手,他正好想在我面前表現(xiàn),我就給他機會。”

  他提及這個話題,我神色一凜:“,你我之間,何必綁架?”

  “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說的,你現(xiàn)在得恨我。”他聳肩?此婆浜稀

  我固執(zhí):“,你告訴我,為什么。”

  見我如此堅持,他定定望著我:“我猜,你去而復返,是想見周淵。不管對不對,我絕不會允許你去見周淵。”

  “為什么?”我失控,聲音變得尖銳,“為什么,我連冒出個念頭都會被你猜中?!為什么,要阻止我!難道,周淵不該是我名正言順的丈夫嗎?”

  被我吼得臉色那堪,繼續(xù)潑我冷水:“淼淼,別忘了,當年你們婚禮沒辦成,證也沒領。你我之間的偽證,能騙騙其他人,但你心知肚明,你依舊是單身。”

  “這個問題不重要,”我倦了,頹然靠在椅背上,“問題是,為什么不讓我見周淵?”

  “你會激動,你會失控,你會忘記你該做什么。”他緩慢道,瞥了我一下,“現(xiàn)在,你的反應,就很好地證明了我的斷言。”

  悲傷、心虛交雜,我道:“小新回到我身邊,我之前也不敢想。現(xiàn)在我既然回了榮城,周淵離我這么近,我見了,不會怎么樣的。”

  “至少我能力范圍內(nèi),希望你不要見。五年了,你還不信我是為你好?”他話鋒一轉,以情動人。

  我失了精力:“那……就不見吧。”其實,我堅定地想見周淵,是一時。更多時候,我沒臉去見周淵。我耗了五年,卻不能給他報仇。我耗了五年,我變得面目全非,卻不能讓他減刑、出獄。

  摸了摸額前的亂發(fā):“淼淼,我知道你會聽話的。”

  我點頭,精魂盡散。

  不知道發(fā)了多久的愣,悄無聲息地出去,反而是遲西戎進來的聲息驚醒了我。

  我好奇:“你還有什么事?”

  他走近我:“你可真好看。”

  我:“……”把遲西戎收納進來之前,沒發(fā)現(xiàn)他好色、不正經(jīng)嗎?

  “好看得,我不忍心打。”說話間,他手中變魔術般多了皮鞭。

  黑黑的,我并不陌生的皮鞭,的。那是一種預示。我仍然開口問:“讓你打我?”

  “嗯,老大沒說原因。”他拿住鞭柄,在手心甩了幾下,無所謂地說,“不過可能,身為老大的女人,需要多受點罪。”

  “……”我并沒有回復遲西戎跑得很偏的想象。

  一直痞里痞氣的,真正走到我面前,他突然嚴肅起來,對我說:“我不打女人,老大也知道?赡芾洗笥X得這是個弱點,所以兄弟這么多,讓我來。我不會下輕手的,但請你,到時候,千萬千萬別喊叫得太凄厲。我不忍心打你的話,老大會懲罰我。”

  我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理解,你打吧。”要扮演惡劣的丈夫,我必須受點皮肉傷。這點皮肉傷,對我來說,不算什么。

  剛開始被訓練,我每天挨的罪,也不輕松。

  “啪”,長長的皮鞭打到我腰腹處,遲西戎守住我,盯著我看了很久。他似乎很意外,我僅僅是咬著牙倒吸冷氣,卻沒有呼痛。

  很快,他再次動作。

  噼里啪啦,我只差皮開肉綻。估計著吩咐的,我不好跟鄒定邦解釋。有個暴烈丈夫的戲,主要演給白譽京看的。

  遲西戎全程都下重手,咬得我滿嘴血腥。

  小房間開著空調,我卻衣服滲血,渾身出汗。

  遲西戎也好不到哪里去,背心大半濕透,影映著肌理,他身材不錯。他額前的頭發(fā)濕答答的,黏在一起,他喘粗氣:“我讓你別喊痛,你還真一聲不出,你嘴巴沒事吧?”

  我深深呼了口氣,終究沒大喊,扯動發(fā)酸的臉:“你說了,我是老大的女人,怎么能在你這樣的小嘍啰面前大失水準。”

  “切。”遲西戎滿不在乎,叼起煙,點煙。

  他猴急地吸了口煙,吐出層層煙霧,才跟我說道:“老大給你準備了套長裙。你最快速度套上離開,不能洗澡不能吃東西。”

  “嗯。”如果徐慧是白譽京的人,徐慧要見我,白譽京可能會旁觀?赡芰T了,為了這個可能,要做這么多戲,我要挨打扮凄慘。

  想到最終的目的是阻止我見周淵,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梢蝗缢f,我該相信他。暫時,我擱置了見周淵的念頭。

  草草套上素白的長裙,我腳步虛浮地走出房間。等出了門,我才知道這事街上一家廢棄的店面,隨時找的吧。這寸土寸金的地兒,很快,就會入駐新的商家。

  當然,和我無關。

  我唯一能慶幸的是,這地兒好打車。

  我這樣子,不敢回鄒家,自然去林舒家。我原本也是去林舒那里,不過見了徐慧,陡生波折。

  “媽咪!”小新在院子里玩著花木,見到我,立馬撲到我懷里。

  我身上全是傷,我“咝咝”倒吸冷氣。

  小新掛在我身上,柔軟發(fā)問:“媽咪,你怎么了?”

  我搖搖頭:“你林阿姨呢?”

  小新道:“在做飯。”

  我抱著小新到客廳,給他開了電視:“小新坐著等媽媽,媽媽去洗澡,下午陪你玩好不好?”

  露出乖巧的笑容,他回:“好。”

  渾身的傷,我一洗,白水進紅水出。血淋淋一地,我看得觸目驚心,重要是,還很疼。腰腹處,胸口,大腿,小腿,但凡能挨打的地方,全都痛。

  擦干以后,我草草擦藥,沒事人似的和小新玩鬧。

  小舒發(fā)現(xiàn)了我的異樣,很心疼,卻由著我,拿我沒辦法。

  很意外,直到我回到鄒家,白譽京都沒聯(lián)系我。我甚至都疑惑,白譽京昨晚對我的誘惑,是真是假了。

  袁嬸過來沒走,看著我立馬跟見了瘟神似的避開,我視而不見。

  鄒定邦坐在客廳看報,卻對我不聞不問,似乎想晾著我。

  我毫不介意,晚飯許知曉讓我吃飯,我都推說胃口不好沒下去。到底許知曉記掛我,給我送飯上來,我收下了,卻沒動。

  渾身的傷,我躺著都難受。

  我以為我會輾轉反側失眠,竟很快入眠了。難得是個好夢,我和周淵一起,度過我們最青蔥的歲月。

  周一,新的輪回,我去上班。除了渾身的鞭痕讓我走路不自在,我似乎什么都不太記得。提早到的,撞上匆匆趕來的徐再思,她照例跟我打招呼,甚至敏銳地察覺到我走路的異樣,關切道:“你怎么了?好像受傷了?”

  我搖搖頭:“沒事。倒是你,趕緊漂漂亮亮地站到崗位上去。”

  徐再思一笑:“好,難得你跟我說這么長的話,今天一定漂漂亮亮。”

  我訝然,有點尷尬,剛剛純屬脫口而出。

  走到辦公桌,很意外上面放了一大束百合。包裝簡約,但花開得飽滿,花葉上還淌著晶瑩的水珠,興許是露珠。

  我疑惑地四處張望,除了早早來的顧艷怡,并沒有人。

  顧艷怡對我很是厭惡,絕對不會送花。我這一片,除了陳雋,都是女同事,基本對我沒好臉色,誰會給我送花?

  我心里打了個小小的問話。

  調監(jiān)控應該可以知道是誰,不過我好像沒有動用私權的能力;ㄏ愕,卻沁人心脾。我想多束花并無壞處,就不再追究。

  白譽京沒來公司,準點來的只有陳雋。

  周例會,是我鮮少見到的副總裁主持。

  我去送文件時,隱隱感覺很多主管對我頗有意見。我不想去,陳雋卻似乎總喜歡讓我做這種雜事。不,不是陳雋,是白譽京。

  白譽京沒來,陳雋絕對奉行白譽京的意志。

  忙活到午休,我伸了個懶腰,對吃什么不感興趣。坐在原地,我擺弄了那一束百合花,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周淼淼,沒去吃飯?”陳雋走得慢,路過我,慣常問候。

  我答:“早飯吃多了,不餓。”

  陳雋擰了擰眉:“按時吃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我很配合,受教地回:“好,那我下次。”

  “不過今天可能不行。”他遞給我一個棕色的檔案袋,“這是重要文件,白先生需要你現(xiàn)在送去機場。”

  “現(xiàn)在?”我詫異,暗想又是什么苦差事。

  “嗯,”陳雋應聲的同時,抬起手腕,“嗯,白總說半個小時必須到。為了防止堵車或者其他因素,周淼淼,你現(xiàn)在需要跑出公司大樓,然后打車。”

  “你不送我?”我趕緊自己特別得寸進尺。

  但每次都被白譽京整得團團轉,我想拉個人下水。

  陳雋詫異地和我對視,忽而一笑:“可以送你。”

  我站在公司前,等著陳雋倒車出來。坐上去之后,他意外遞給我面包和牛奶,我沒客氣,接過。拆面包的包裝時,我好奇問:“你怎么買的?”

  “為了胃好,我都會準備好。”陳雋口氣沒在公司那么嚴謹了,“被你占了便宜。”

  坐著專車喝著牛奶,我突然覺得我的決定對極了。

  一下車,陳雋就走了:“再等你回去,我可要遲到了。”

  他已經(jīng)仁至義盡,我不好強留。我徑直走向等候區(qū),搜尋陳雋說的標志物。

  “周淼淼。”白譽京在我找到他之前,朗聲喊我。

  我加快步子,走到他面前。把一直抱在懷里的檔案袋雙手地上。

  他不急著接,把檔案往我那邊推了推:“放好,跟我一起出差,去日本。”以邊巨亡。

  “啊?”我很意外,“我需要準備點什么嗎?我匆匆出來,只拿了隨身物品。”

  他把機票護照之類一應給我:“陳雋都處理好了。”

  “那我……”我拿著檔案,始終有點難以反應。

  白譽京拉著我坐下,把一旁的時裝雜志遞給我:“淡定,以后跟在我身邊,要習慣隨時出差。”

  “我可以冒昧問一下,您為什么帶我而不是陳秘書嗎?”我反問。

  “你答應我聽話,我給你機會表現(xiàn)。”他回答,低頭繼續(xù)翻閱他的財經(jīng)雜志。

  我咂舌,順了順口氣,漸漸看進去雜志上新一季的時裝。

  不過六七分鐘,我和白譽京就要登機了,我有如墜入霧中。

  直到抵達大阪,我才發(fā)現(xiàn)白譽京與我不同,他拿了行李箱。陳雋沒來,我當然主動走到他跟前,替他拉行李。正是黃昏轉變晚上之際,白譽京領著我做出租車到了預定的酒店。

  在他和司機交流時,我才窘迫地發(fā)現(xiàn),我沒專業(yè)學過日語,司機說快了,我就聽不懂了。

  一個房間,一張大床,帶點夢幻的裝飾:像是專門為情侶準備的。

  我有點不適應,但已經(jīng)和他睡過多次,我沒抗議;蛘,這次出差并不這么重要,白譽京帶上我,只是懶得去找日本女郎紓解欲、望。

  有點累,我坐在床上,踹掉了高跟鞋,赤腳摸著軟茸茸的地板。我近乎賴皮地嘟囔:“你突然帶我來,都不給我時間補習。我聽不太懂日語,如果明天出了什么岔子,你別找我。”

  “不找你找誰?”他脫了西裝解了領帶,走到我跟前,竟彎身撿起我的高跟鞋,拎到鞋柜處。

  錯愕地看著他為我拿來拖鞋,我仰頭,露出媚笑:“聽話,福利這么好?”

  他坐在我旁邊:“第一次的福利。”

  “噢。”異國他鄉(xiāng),我沒繃那么緊,往床上一坐,“如果沒事,我跟家里報個平安。”

  “我去洗個澡。”

  我盤腿而坐,給鄒定邦打電話時,他語氣略生硬。我說我要出差幾天,他隨口嗯了下就算了事。我并不介意,我打到林舒家里,小新接的,和小新纏鬧很久,又讓小舒接,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護好小新。

  等交代完了,浴室的水流聲依舊沒停。我瀏覽新聞網(wǎng)頁,熱門的居然有徐慧的:小三謀殺說話的情夫,執(zhí)行死刑依然不悔。

  我大致瀏覽新聞內(nèi)容,對徐慧微笑赴邢很受觸動。

  回憶起徐慧對我說的話,我手不自覺戳開了視頻。她穿著囚服,素著一張臉,神情淡定。我可以想象,早幾年,她是如何風華絕代。其實,三十多歲,并不老,她沒好好保養(yǎng),又化有點夸張的濃妝。如今干干凈凈原原本本,我反倒更覺她美麗。

  可惜,她是走向滅亡。

  她忽然朝著鏡頭一笑,那種眼神,和我碰撞。剎那間,我竟以為,她是對我。

  視頻很短,章金義再有錢,都沒權,也不會重大人物。我關了視頻,抱膝坐在床上,有點失神。如果徐慧真的是白譽京的人,愿意為之喪命,除了情人,還能是什么關系?

  我努力搜刮,甚至百度搜索,他看得見的情人,沒有徐慧。

  或許因為看不見,才更真實。

  正在惆悵,他出來了,下半身裹著浴巾,頭發(fā)半干。我很主動,赤腳走到他跟前,拿過他手里的毛巾,甚是賣乖:“我?guī)湍痢?rdquo;

  他沉默,坐在床邊。我跪在床上,挨著他,仔細擦拭他的頭發(fā)。

  他手摸起擱在床頭柜的手機,打開,手指飛快動作。

  我噤聲,瞄準他得空的間隙,忍不住問:“徐慧,是你的人對吧?她死之前找我,也是因為你對嗎?”

  他把手機扔回桌面,左手覆上我的大腿,隔著布料輕撫:“她跟你說了什么?”

  我身上還有傷,因此他力道不大,我也痛。但我忍得住,沒有異樣:“大致是讓我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諾,你騙過她?”

  “沒有。”白譽京冷漠吐詞。

  我加大揉搓頭發(fā)的動作:“她是你什么人?”

  “棋子。”他下定論。

  手上動作一停,我裝得難以忍受:“可她,為你送命。”

  他扣住我的手腕,扯走我手里的毛巾。我眼睛不自覺望向飛走的毛巾,它走了個圓弧,輕飄飄落在地上。似乎怪我不專心,他掐我的喉嚨:“她想死。在她做章金義的小三起,就想死。她已經(jīng)是癮君子,我不過是給她機會,死得更有意義。”

  說話間,他把我?guī)У酱采稀?/p>

  我躺在床上,承受著他的重量,道:“白譽京,這樣的你,很冷血。”

  我似乎可以還原故事的原狀:徐慧應該愛著白譽京,愛到愿意為他,犧牲自己,去做章金義的小三。她給他提供他要的消息,然后,或者因為我出現(xiàn),或者有什么事讓徐慧徹底明白,這個男人不可能屬于自己。于是,她去碰、毒。

  在我捅傷章金義后,徐慧去章金義那里。沒有救治他,而是勾引他,讓他在歡好中死去。

  白譽京可以因此得到我,也不沾染腥氣。

  因為徐慧用死亡了結這一切。

  這對我來說,不算好消息也不壞,至少,我現(xiàn)在可以確認,章金義的死,我也是棋子。不過本來,我很少夢到他。顯然,白譽京給我的噩夢更為根深蒂固。

  “周淼淼,你怎么了?”白譽京的問話拉回我的意識,我調整視線。沒意外,他看到我青紅未消的傷痕。

  我詫異:“難道你安排我去監(jiān)獄看徐慧,沒有跟蹤我嗎?難道你看到我的丈夫綁走我你沒有袖手旁觀嗎?難道你知道我丈夫因為錢打我,你沒有覺得這戲還值得一看嗎?”

  “如果我在,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白譽京的手覆在我的傷痕處,力氣很大,說話卻很柔和。

  他很快扯掉了浴巾,大動干戈。

  他吻得很有技巧,擠壓我呼吸的同時,他總有本事讓我腦海里浮現(xiàn)白云飄飄的美好圖景。雖然我知道,那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卻容易沉浸其中。

  一吻作罷,他清洌的眸子盯著我:“周淼淼,你相信我嗎?”

  我些微意亂情迷:“相信什么?”

  “如果有朝一日,我給你某個承諾。”他離我很近,熾熱的呼吸散在我臉盤,熏得我臉頰發(fā)熱,心口發(fā)熱。

  我告誡自己警醒,媚里媚氣一笑:“那要看白先生您許諾什么了。許諾我一套別墅,我肯定信呀;如若您許諾給我您的全部身家,我當然不信……”

  稍微美好的氛圍都被我烏煙瘴氣的話給攪散了。

  果然,他沉著臉色,不再等我回答,而是折騰我。

  我身上的傷沒好,我總以為他會因為生氣加重我的傷。結果他沒有,也不像第一次那樣扼住我的脖子。他孜孜不倦,卻不暴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盡量避免我的傷口。

  鬧騰了很久,在空調室內(nèi),我都汗淋淋。

  我忍不住拿腳丫踹了踹他的腹部:“白譽京,我餓了。”現(xiàn)在的我,遠沒有剛才尖銳。

  他似乎更喜歡我柔順點,摸了摸我的頭發(fā):“先洗澡。”

  我在里間,他在外面,隨便沖洗了事——畢竟之前他洗過一次。

  等我溫吞洗完走回臥房,他叫了外賣,是壽司。

  他打開了擱在小桌子上,卻不吃。我走過去,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頤。因為餓了,我不是細嚼慢咽,吃完,只覺得是壽司,刺激的是各種醬料的余味。我看著抱著筆記本坐在床上忙起來的白譽京:“你不餓。”

  他低低應:“嗯。”

  我有點口干,執(zhí)起茶壺倒了杯水。

  鬼使神差,我端著托盤到他跟前,把壽司送到他嘴前,像在哄小新:“張嘴。”

  他倏忽抬頭,十分怪異地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懊惱了,或許,他會覺得不衛(wèi)生?

  我有了退怯之意,他頓了幾秒,突然出乎意料地張嘴一口一口咬我手里的壽司。他睜眼抬眼之間,我倏地怔住了,他眸里閃爍著某種強烈的光。

  我發(fā)愣時,忽而覺得指尖濕濡。我醒過來,尷尬地縮回手:“你不餓,就不要再吃了。”

  他意外配合,繼續(xù)盯著電腦:“嗯。”

  我有點挫敗,把剩下的壽司放回桌子上,再沒有吃的想法。他什么都準備了,我卻……想到我都沒有換洗的衣服,我提議:“要不,你忙,我就近去買點衣服?我保證,在你睡覺之前,肯定回來。”

  “行李箱里有。”他未抬眼皮,回答我。

  我有點難以置信,拉開他的行李箱。果不其然,四分之一的地方是他的衣物,而四分之三是我的!夏季衣服本就輕便,他放滿了,我都覺得沒什么重量。

  “你去我家里拿的?”

  “陳雋。”

  我臊著臉,不知道鄒家關于我和白譽京的扭曲傳聞,會演繹到何種地步。他會不會真的娶鄒瑤,我不感興趣。不是我自信,我確認,他不愛鄒瑤。

  我洗完澡,只能穿著浴袍,里面空落落的,總不舒服。因此,我半蹲著,找尋我的內(nèi)衣。他挺細心,內(nèi)衣分開放在袋子里,袋子擱在盒子里。聽到竜窣聲,他又說話:“你別穿了。”

  “為什么?”我很不解,“我現(xiàn)在不舒服。”

  “等等還要脫。”他說完,直勾勾迎上我的眼,我嘴角動了動,最終認命,把東西放好,蓋上行李箱。

  我驟然有種感覺:他正悠閑地將我養(yǎng)成禁、臠。

  “過來。”他適時吩咐我。

  我赤著腳,三步并作兩步上了床。

  “這個桐原野仁,是你需要拉攏的合作方。”他左手待在左肩膀上,虛虛攏住我。

  我應聲,順著資料瀏覽。

  更讓我緊張的,是他這樣反常的親昵舉動。

  很快,他起身出去接電話,讓我自己看資料。

  我不敢懈怠,牢牢鎖住閃閃發(fā)亮的屏幕,生怕錯過半點的訊息。

  第二天一大早,白譽京領我去桐原野仁主辦的國際建筑與家居材料展覽會,踏進堂皇的會展中心之前。我不自覺地犯傻:“白譽京,我日語不好,你會幫我嗎?”

  “如你所言,”他挪耶我,“我會袖手旁觀。”

  我瞬間清醒,不再自欺欺人。

  進了堂皇的會展中心,我立刻被花紋繁復的石雕吸引了眼球。我真像參觀的,一會欣賞園藝作品一會欣賞別致的墻紙地毯……

  他似乎很滿意我這狀態(tài),無聲指引著我繼續(xù)。

  他肯定是個大人物,他來會展,居然沒人迎接,我有點驚詫。不過我想,可能他和這個人熟,所以怠慢。具體怎么樣,我不清楚。

  我仰頭看玻璃罩子里水晶燈的紋路,他突然特別不君子地重重推我。

  ☆、

  他力氣不小,我不受控制地往后仰。怨怪地看向他時,我伸手想要抓他的西裝。他側了側身子,看似想要扶我,實則躲開了我求助的手。

  認命倒地,耳機劃過劇烈的風。

  時間仿佛靜止了。

  我沒有摔倒在地板上。是一個懷抱。

  認知到這個問題后,我猛地睜眼,入目的是一張頗具關心的臉。

  是桐原野仁。和照片里一樣,他四五十歲,西裝革履,頗有風度。事業(yè)成功、家庭美滿,使他看起來年輕十歲。

  “你沒事吧?”他說的是日語,速度很慢,我聽得清。而且,昨晚,我惡補簡單用語。一般的,還能應付過去。

  我在他的幫助下緩慢起身,站穩(wěn)的同時扯好衣服,憋出生硬的異國語言:“謝謝你。”

  對白譽京再有意見,我都不敢說。

  桐原野仁不認識我。眼底隱隱滑過類似驚艷的情緒。不過很快,他恢復平靜,微微一笑。

  白譽京上前,和他寒暄。

  他們才是熟識,桐原野仁領著白譽京笑談,語速快了。我費力去聽,總似懂非懂。桐原野仁的助理是年輕的男人,說不上特色?雌饋砗芤(guī)矩。他對我很和善,自我介紹:園村友和。

  他能說中文,我卻不想和他多交流,閉著嘴,跟著白譽京走。我對他推我這事,依舊耿耿于懷。

  午飯是在會展中心解決的,遇上桐原野仁后,又逛了幾個小時。我有點無聊,不過前面兩個人都看起來興致勃勃。

  不管是敵是友,白譽京被邀請。自然被好好招待。

  晚飯桐原野仁做東,請的是中餐,口味稍微有點詫異,但不影響她的味道。不過他們更注重喝酒,我語言半障礙,沒多說。當然,我沒忘記白譽京讓我拉攏他。

  資料顯示,合作事宜,桐原野仁點頭,必須冒險。而他如今一改前幾十年的風格,逐漸選擇規(guī)避風險。他的兒子,都各有理想,不會繼承家業(yè)。因此,他的壓力更大。就算白譽京親自商談,正常地商談,都沒可能。

  何況是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都不能順暢地和他交流。臉嗎?我不自覺捏了捏我的臉,臉皮不是對誰都有用,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愿意為美人拋下江山。

  男人更愿意站在最高位,屆時女人要有一大把。

  現(xiàn)在,吊在一棵樹上吊死的癡情人還多嗎?

  我很是苦惱,白譽京突然拍了拍我的腿。我抬眼,耳邊恢復聲息。

  園村友和給我倒酒。

  我酒量還行。沒拒絕。

  端起杯子,我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嘴巴才碰上杯沿,手便空了。

  我吃驚地望向拿走杯子的白譽京。

  他湊到我耳邊,低語:“回酒店,把行李收拾好,然后來這里找我。”

  我頓時謝天謝地:“沒事吧?”

  “懷疑我?”他輕聲反問。

  我趕緊搖頭。

  出了包廂,我彎彎繞繞走了很久,終于走到外面。月朗星疏,清爽的風拂面而來,挺令人舒心。

  “我跟你一起。”園村友和說話的同時拍我肩膀。

  要不是我有點思想準備,估計尖叫了。我移開肩膀,朝他笑:“那就麻煩你了。”

  首先,我不太會日語;其次,喊出租車估計被坑,而且我還會擔心有安全隱患。不怪我,我對日本男人下意識想歪。

  讓一個會說中文會提供幫助的助理陪我去,顯然是不錯的選擇。

  整理東西時,我忍不住想:要待多久?

  對日本唯一的向往是櫻花,如今花季已過,我不想多留。白譽京沒明說,態(tài)度很悠閑:不會是,待到桐原野仁點頭吧?

  白譽京那點資料,除了做點投其所好的小事,根本看不到什么有效的突破點。

  所以,在考驗我?

  往返消耗了時間,園村友和把我送到飯店時,白譽京已經(jīng)和桐原野仁出來。

  其他陪客陸續(xù)走了,白譽京走到我身邊,再次演戲:他撩了撩我的劉海,囈語:“做得好。”

  我抽了抽嘴角,笑得僵硬。

  意料之中,目的地是資料上顯示的桐原野仁的私人住宅。我從園村友和手里接過行李箱,很主動推著行李走。桐原野仁走在前面領路,白譽京沒有立即跟上去,走到我面前,拿過我的行李箱。在我的驚愕中,他徐徐脫下西裝,披在我肩頭:“晚上起風,小心感冒。”

  如今夏末秋初,晝夜溫差大,他這行為,確實算得上“紳士”?晌抑浪敲逼鋵嵉囊鹿谇莴F,哼了聲。他不介意我的小脾氣,微微一笑,收回手時食指無意劃過我的臉。

  他跟著桐原野仁往前走。

  我攥緊要脫下來的西裝,他的氣息愈發(fā)濃烈。演戲吧,反正我也演。如此一想,我笑起來,加快步子,踢踏踢踏,趕緊追上他。

  桐原野仁留給我和白譽京的是個相較寬敞的和室,應該是專門用來睡覺的?紤]到白譽京是客,有單獨的洗手間。

  桐原野仁走后,我松了口氣,坐在座墊上:“我想洗澡。”

  “嗯,”他道,“在這至少還要待一星期,你需要洗衣服。”

  “包括你的?”我問。

  不管其他衣服如何處置,內(nèi)衣總要手洗吧?

  “陳雋不在。”他沒正面回答。

  我:“……”

  不愿多費口舌,我認栽。拾掇出睡衣,赤著腳往浴室走去。

  空間不大,但挺舒服。我沒意見,對著長長的全身鏡,照了很久。倏忽,我低頭解扣子,解到第二顆,有點難纏。我擰起眉頭,正欲大干一場。

  猛地,眼前一片漆黑。

  我忍住尖叫的念頭,不管扣子,伸手去觸碰能盥洗臺。指尖碰到冰涼的面,我往前移了幾步,安定了些。我朝門外喊:“白譽京,停電了。”以妖廳號。

  身處完全的黑暗,我看不見任何東西。

  “怕了?”他鬼魅般出現(xiàn),一秒前,我還感知不到他,如今,他的氣息已經(jīng)彌漫我的鼻尖。

  條件反射,我抱上了他,埋在他胸口:“有點。”

  我感知到他身體僵硬了幾秒,我使壞地想:因為我這回如此快的服軟?

  緊了緊手,我和他貼得更緊:“白譽京,怎么回事。”我聲音很低,在寂靜的浴室里,卻顯得突兀。

  他的手覆在我的長發(fā),上下移動:“有監(jiān)控。”

  “啊?”我不敢置信。

  “這里,外面,全都有監(jiān)控。”他解答。

  “所以,”我后怕地順著他的話茬,“如果我就這樣洗澡,就全都會被他們看了去?”

  “嗯。”他應聲。

  我困惑:“那你為什么住進來?那你和他到底是什么關系?”

  “這是他的個人癖好,不算針對。”他的手停在我肩膀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有我,一天你就會習慣黑暗中洗澡。”

  忽地,我心一緊:“你幫我?”

  “還有。”他熱熱的氣息突然移到我耳邊,“做、愛。”

  被他調戲,我猛地下口,咬他胸口。我下口很重,他沒躲閃,單手托住我的臀部。等我咬夠了,他利落地覆上我臉頰:“又屬狗了?”

  我道:“我要洗澡。”

  他熟練地脫下我的衣服,我發(fā)誓,我自己來,在完全的黑暗中,都辦不到。我問出口:“白譽京,你看得見嗎?”

  他的手覆在我腰上,描繪形狀似的。

  “在黑暗里久了,如果學不會什么,那就是白白忍受黑暗。”他溫熱的氣息,灑在我額際。

  我頗受觸動,他趁此,把我打橫抱起。

  這次,我出于本能,竟精準無誤地環(huán)住了他的肩膀。

  洗澡時,他卻一改脫衣服時的利索,磨蹭、摸索,始終不得其要的模樣。他折騰得我渾身發(fā)軟,眼前依舊漆黑,偶爾,我能看到他的眼睛。隱隱一點光亮。

  我不敢亂動,怕碰到什么。曾經(jīng)想要訓練我這方面的能力,可我很不擅長,在黑暗中,我不能克服心底的恐懼。當然沒有死磨,而是轉到其他方面,意在取長補短。

  記掛著正在被監(jiān)控,完事后,我拖著酸麻的身體也要把睡衣給穿好。

  “我騙你的,你信嗎?”在我躺在他臂彎里,他突然說。

  我咬著下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真的。”他回道,蓋好被子,“睡吧。”

  睡覺之前,我腦子里都拂不開桐原野仁真biantai的念頭。

  噩夢一來,我三點就醒了。我大概中毒了,伸手去撫摸白譽京的臉龐。軟軟的肉,硬硬的鼻梁,柔柔的眉毛……

  周淼淼,入戲要深。

  可,出不來了怎么辦?

  大不了,同歸于盡。

  依舊疲倦,我再次蜷成蝦米,縮在他的懷里。

  一直半夢半醒,直到他醒了。

  我窩在被子里換的衣服,挑了件長裙,動作快,又不會暴露。

  桐原野仁沒任何異樣,熱情洋溢地拖著白譽京出去,有活動。趁桐原野仁和妻兒說話,我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呢?”

  “待在這里,洗衣服。”他眼睛直直看著我,里面明明白白映著兩個字:觀察。

  兩個男人出門后,我不禁打量桐原野仁的妻子,資料上只提及她叫唐澤慧學。蒼白,瘦弱,還有點蒼老。不是外表上的,是意志上的。唐澤慧學和章金義夫人金蘭芳不一樣,她足夠好看,還年輕,又有大筆資金可以保養(yǎng)自己。

  可我總覺得,她有點心不在焉,什么都不感興趣似的。

  我醞釀了很久,用日語說:“夫人,我先進屋。”

  唐澤慧學半跪著收拾東西,忽然對我說:“我懂中文。”

  我的臉微微發(fā)紅,肯定是因為我的日夜太蹩腳了。

  笑了笑,我嘗試和她搭話:“您的中文說得很好。”

  “我在海城,住過很長一段時間。”說話時,她眼神有點迷離。

  “那您乍回到日本,肯定很不習慣吧?”海城毗鄰榮城,南方城市,和大阪,多少有點詫異。

  “哪里是不習慣。”她說得有點輕蔑了。

  我不由好奇,仔細觀察面前韻致清雅的少婦:“此話怎講?”

  她意識到失態(tài):“沒有,你快進去,別耽誤了事。”

  我回到我和白譽京的臨時住處,洗了衣服。除了洗他內(nèi)衣時,我猶豫了些時間,其他,我很利落。走出去掛衣服時,我看到后院開得滿滿當當?shù)幕ǎ艺J得出的,就是桔;。

  反正無事,我繞著門,走出房子,往后院走去。我坐在椅子上,移到適合賞花的位置。上午的陽光很溫和,眼里滿滿當當都是花,我心情不錯,打給小舒。

  “媽咪,你什么時候回來?小新想你了。”

  “可能還要點時間。”我自己都不確定,“小新乖不乖?”

  “乖,”小新“呃”了很久,“莫叔叔也想你。”

  我:“……”

  小新自那次后,似乎愈發(fā)熱衷撮合我和莫元闕了。我本以為他會咬著白譽京,這才讓我尷尬,也好,關注莫元闕也好。

  收好手機,唐澤慧學端著茶具走到我面前:“閑來無事,我給你泡杯茶吧。”

  我回:“謝謝。”

  “我很少跟中國女人面對面坐著了。”她開始前,突然來了句。

  “您不經(jīng)常出去?”我好奇。

  她眸子暗了暗:“我先生有極端大男子主義,不讓我出門。”

  意識到不妙,我轉換話題:“這里的桔;ㄩ_得真好。”

  “嗯。”她應道,專心給我泡茶。她動作嫻熟,又優(yōu)雅,似乎是長年累月,都磨在茶道上了。

  我看得出神:白譽京讓我留下,是想讓我從桐原野仁的妻子下手不成?他的兩個兒子都外出,仆人總不至于有什么關鍵作用吧?

  可這樣一個看起來很疏遠的優(yōu)雅女人,憑什么幫我呢?

  我有點苦惱。

  也許是上好的茶,我喝來,卻不是滋味。

  中午,他們沒回來,都是我和唐澤慧學獨處。她下午忙著插花,我為了跟她套近乎,說要跟她學。她毫不吝嗇,傾囊相授,我學得認真。

  偶爾,我會突襲般問些問題,她都答得巧妙,再沒有一次失態(tài)。

  海城,有她的什么呢?

  愛情?

  我都是揣測,放在心底。

  晚上白譽京回來,我看著他毫無心事的愜意樣,總有點不平衡。獨處時,他問我情況。我總惦記著攝像頭,說話挨著他,很輕,跟悄悄話似的。

  “他老婆是不是中國人?”我一時不穩(wěn),下巴磕在了他肩膀上。

  他托著我后腦勺,移到他大腿上。我乖乖躺在他腿上后,他才滿意:“嗯,你看得出來?”

  “不知道,一種感覺。”我老實道,“她衣著、所有都想日本人,可她提及海城時,讓我覺得,她是屬于海城的。”

  “她還跟你說了這些?”

  “你們男人出去,女人在家,除了聊聊天,還能干什么?”我特別專注地在想唐澤慧學的事。

  他道:“跟她套好近乎,你不會失望的。”

  “如果你全都知道,為什么還要我去發(fā)現(xiàn)?”我手不安分地捏他的下頜。平時我不敢,但在監(jiān)控中,我賭他不會懲罰我。

  果然,他不過握住我的手指,俯身,嘴唇貼近我的,眼睛映著我的:“你覺得我這么閑?”

  我?guī)缀跻摽诙觯?ldquo;有。”可我忍住了,他沒有那么閑。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或許也有需要我以一個女人去發(fā)現(xiàn)的消息;蛟S,他僅僅是想要兵不血刃。

  一樣抹黑洗澡,有了一次經(jīng)驗,我淡定多了。

  等我穿好睡衣,抓著他胳膊走向開關時,忽而耳邊傳來尖銳的喊叫聲。

  屬于女人的,凄厲的、綿長的尖叫聲,我光是聽,就覺得毛骨悚然。我不敢想象,叫出來的人,到底如何悲慟。

  抓住他的衣襟,我都忘了開燈,直接抖音問他:“是不是唐澤慧學?”

  “理論上,是的。”

  “理論上?”我反問。說話間,她的聲音一陣蓋過一陣,期間夾雜男人興奮的聲音,好像還不止一個……

  “難道我們昨晚的聲音,他們也聽得見?”我不禁心底發(fā)毛。

  他把我的臉按在胸前:“不,隔音效果很好,這么大動靜,也是桐原野仁的特殊癖好。”他開了燈,走向室內(nèi)。

  我跟著他半坐在榻榻米上:“他們會持續(xù)多久?”

  “可能一個晚上。”他說,手心神奇地出現(xiàn)了棉花團。

  拿捏在手心,我反問:“你怎么一點不驚訝?”

  他把遙控器遞給我,吩咐:“開電視。”

  我依言,驟然顯現(xiàn)在眼前的是典型的AV場景。三個男人,一個女人。我嚇了一跳,臉上燥熱得厲害,趕緊關了電視。

  比之我的慌亂,他且淡定:“現(xiàn)在我肯定,就唐澤慧學。”

  “你……”我扔了遙控器,盯著他看。

  他沒半點不自在:“睡覺之前,桐原野仁問我要不要換、妻。我拒絕了。”

  “謝謝你拒絕。”我眼前依舊揮之不去唐澤慧學受辱的場景,真心實意地抱了抱他的腰。

  他關了燈:“睡覺。”

  估計考慮到我心情,他居然沒要我。

  只是幾秒鐘,我集中看到的唐澤慧學的臉,是扭曲恐怖的。我真的不敢相信,她真的能影響桐原野仁嗎?

  實在不能想象,妻子被丈夫逼著,同時和三個男人……

  顯然,是三個男人在折磨一個女人。

  當然后怕,如果白譽京接受了桐原野仁的好意,我應該會比她更痛苦?赐┰叭嗜绱嗣髂繌埬懙匮埌鬃u京,肯定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

  我現(xiàn)在終于能理解,為什么桐原野仁覺得監(jiān)控看我洗澡直播不算什么事。他都能直播和妻子那種事給客人看!

  簡直biantai!

  惡心的biantai!

  我塞了棉花團,耳邊聲音依舊此起彼伏。

  原本我對桐原野仁的印象,是文質彬彬,如今在各種聲音中完全顛覆。

  *****

  經(jīng)歷了昨晚的荼毒,我看到桐原野仁就涌起惡心。我不敢很明顯,低頭的同時隱藏真實情緒。白譽京想讓我討好這個男人?

  出賣身體?

  不,白譽京昨晚態(tài)度很明顯,他也是有獨占欲的男人。

  再次看到忙碌的唐澤慧學,我愈發(fā)覺得她臉色蒼白若鬼,身體薄如紙。如果她是中國人,她為什么要遠嫁,為什么要忍受這樣毫無尊嚴可言的生活?為了桐原野仁的財產(chǎn),但以我的觀察,她似乎對錢財并不感興趣。

  桐原野仁和白譽京一起出去,我走到她面前。

  她戒備十足:“別,請你別同情我,別問我,我什么都不想說。”

  我柔和一笑:“我只是想問你,可不可以繼續(xù)叫我插花?”

  詫異地盯了我一眼,她抿了抿毫無血色的唇:“可以。”

  同為女人,我認為我更能懂她。她的痛苦,不亞于當年被白譽京強、奸的我。當年我和白譽京,沒有任何牽連,突然,他就粗暴地……然后,蝴蝶效應不止,我的一生,從此毀了。

  因而,我沒有提及,默默學,和花無關的,我都不說。

  她在修剪枝椏的時候,突然魔怔了:“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想用剪刀戳穿他的身體。”

  “因為害怕,所以沒有嗎?”她起的話頭,我小心地順著問。

  她搖了搖頭:“不,我不怕。他第一次讓他的朋友,或者客戶,一起,毫不留情地侮辱我時,我就想殺他。我不怕血。”

  “那就是因為坐牢。”我問,“其實,你是弱者,法庭或許判你正當防衛(wèi)。”

  “你知道他多biantai嗎?甚至有一天,他都想和他的兩個兒子一起對我……哦,忘了告訴你,他年長我二十多歲,他大兒子和我同年。那天要不是我歇斯底里地鬧,我都不知道……真的很惡心……好惡心……好惡心……”她說著,受不住,瞳仁失色。

  我有點無措,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撫她。

  她忽而扔了剪刀,像個孩子似的喃喃:“離開他我活不了……活不了……”

  “為什么?”我忍不住追問,“我想你不缺錢,如果如你所言,他比你大又在性、事上折磨你,又是不同文化下,你為什么要嫁給他?就算嫁了,為什么不能離婚?沒有誰不能離開誰的。”

  我有點忘我,后面是代入情感在勸她。

  驟然抬頭,她卻是陰惻惻地看我:“你說的太多了!”

  ☆、

  “如果我說我?guī)湍闾用撃惴ǘㄕ煞,你愿不愿意相信?”我被她嚇住了,縮了縮脖子,說道。監(jiān)控并非無死角,而對話,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盡量表現(xiàn)得正常。說話間,手里拿著一朵開得絢爛的月季。

  唐澤慧學不再看我,擺弄花枝,語氣輕蔑:“我為什么要信你?你輸了,可以跟著白譽京滾回榮城。我輸了呢?還有,亦我所見,你想要的,是桐原野仁的支持。幫了我,你確定你還有機會?”

  “我……”對話至此,我才深深體會到,我對這對夫妻,知之甚少!

  她把半成品搬到我面前,扯弄心形的枝葉:“好看嗎?”

  我回得心不在焉:“嗯,好看,你手藝好。”

  “瞧你嚇得。”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我不會告密,更不會阻礙你。”

  我躲閃,低頭擺弄:“嗯。”

  失敗的談話后,我和她之間,又變成純粹插花了。男人們都出去,她是主人,頂多在院子里和我一起曬曬太陽賞賞風景。

  她去準備晚飯之前。我扣住她的手腕,“等等,夫人。”

  完美微笑,她問:“怎么了?”問話間,清風吹起她一縷鬢發(fā),堪稱——絕代佳人。唐澤慧學的魅力不在乍見之初,而在熟悉后的某個瞬間。

  “您跟我說您在海城待過后,我一個朋友,看到您的照片,說眼熟。”

  她下意識摸了摸臉頰:“那里。真的還會有人記得我嗎?”

  我斬釘截鐵道:“會。”

  “你真可愛。”她說完,推開我的手。

  “夫人,您去忙了,我很無聊。您可以把您和您的先生結婚相冊讓我看看嗎?”

  “行。”她回道,很快,她送了一本厚厚的相冊,“幾年前了,照相技術也不怎么好。”

  我笑著敷衍:“我只想看看您當時幸福的模樣。”

  臉色一僵,她顯然對我的話很有意見,但她最終什么都沒說。

  我翻開相冊,那時候的桐原野仁,看起來更為年輕風度;蛘邐y化得濃了,總之,相冊里的他們,果真很般配。

  唐澤慧學說的,我不能否認。我不知道我該做點什么去化解白譽京的刁難。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桐原野仁,我不方便走近也不想,因此,我還是從唐澤慧學下手。

  我拍攝了照片里的正面照,發(fā)送給許玳瑁。

  我很少找她,因此她直接電話給我:“寶貝,你這是干什么?”

  擱下相冊。我走到院子邊沿,確認沒人在我附近,才說道:“她在日本的身份叫做唐澤慧學,可亦我所想,她很可能是中國人。聽著,玳瑁,一般的事我不求你。

  這個人應該是海城人,所以,我想你幫我查三年多前,哪個二十多歲的女人暴死或者整容,總之,消失成了懸案。她安分了這么久,或者被這么壓下去了。這正是我求你幫我的原因,林辰可以辦到。甚至說,可以輕松辦到。”

  “寶貝,也可以。”許玳;卮。

  我咬唇,吸氣:“沒人可以比林辰快,我急需。”

  許玳瑁正色道:“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跟個無頭蒼蠅一樣站在白譽京身邊,這可能是我的表現(xiàn)機會可能也是我走近他的機會。你知道,我不需要他那種逢場作戲,我需要他真的離不開我。”我說著說著,不由自主拔高音調。

  “寶貝,你知道,我要和林辰交涉,那是我這輩子最恨的男人。”

  “我從不懷疑,”我深吸一口氣,“玳瑁,幫我查出來,哪怕幾個疑似的。你要的,我給你!”

  沉默了一會,許玳瑁再次說話:“好,寶貝,下不為例。”

  和許玳瑁談條件不是難事,因為我可以給她她想要的東西。收回手機,我暗忖,為了這件事,用了這次機會,值不值得。

  “想什么這么出神?”我在草地上漫無目的地走,白譽京很是突然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許玳瑁、林辰之流,我不想他知道我認識。我白著臉,勉強一笑,指了指他身后桌子上的相冊:“上午插花,下午也差不多。后來唐澤慧學去做飯,我跟她要了相冊欣賞?蠢哿耍妥咦。你回來得比昨天早。”

  說完,我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親昵地挽住他的手。

  他就勢挽了挽我散落鬢角的頭發(fā):“是不是很無聊?”

  “坐辦公室也差不多。”

  他引著我坐下,悠閑倒茶,遞給我:“這是抱怨我給你的工作太無趣?”

  “哪里敢。”我從他漂亮的手指間接過茶盅,意有所指,“還有,在這里,很刺激。”

  他半點不著急:“晚上去泡溫泉。”

  我:“……”

  依照桐原野仁的惡趣味,很可能男女混在一起,說不定……

  他捏了捏臉上的肉:“別擔心。”

  “聽著,白譽京,在回去之前,我可能改變不了什么。”我始終心虛,醞釀許久,終于開口道。

  他定定看我,目光鎖住我的,指腹依然在摩挲我的臉頰。

  一時間,我和他,齊齊陷入了沉默。

  曖昧的,沉默。

  直到桐原野仁家的仆人喊我和他進去吃飯,他才縮回手。我揉了揉發(fā)硬的臉頰,有點不自然。他起身后,又俯身,給我個貼面吻。

  他的唇離開我的臉的瞬間,向我低語:“周淼淼,我更在意過程。”

  愣愣望著他的背影,我再次拍臉,動身回屋。

  果不其然,去泡溫泉的有幾對夫妻,男的都跟桐原野仁差不多年紀,有的風度翩翩有的大腹便便,帶出來的女伴,都是年輕有點姿色的。正室還是小三,那就不得而知。但是,跟我沒關系。

  我緊緊攥著白譽京的手臂,他表情沉斂,算是一種安慰。

  “譽京,這次,要一起嗎?”桐原野仁撇開那幾位朋友,走到白譽京面前,曖昧的眼光劃過我。

  我往白譽京身后躲了躲,低低用中文求他:“別。”

  白譽京微笑,用日語回答桐原野仁:“謝謝你的好意,我的愛人害羞。”

  “謝謝你。”我低低道,跟著服務員,走到了獨屬于我和白譽京的包間。

  服務員嘰里呱啦一陣后走了,白譽京適才斜睨我:“你現(xiàn)在的模樣,和在茗橙時完全不一樣。”

  “這里畢竟不是茗橙。”我反駁。

  他指正我:“你錯了,這里處處都是茗橙。”

  我聳肩:“比如,我的隔壁?”

  他回我:“比如,這里。”

  我疑惑看他,他扯了扯領帶:“周淼淼,我是個男人。”

  我:“……”認命,上前,我替他寬衣解帶。

  把他脫完了,我半跪在他面前,仰著臉問:“這里,不會也有監(jiān)控吧?”

  他挑起我下巴:“桐原野仁不能左右。”

  浸泡在溫暖的水里,我給他按摩,他閉目小憩。我趁著他很舒服,悄聲問:“你大人有大量,肯定會把你知道的唐澤慧學的消息告訴我吧?”

  “我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他眼皮不動,懶懶動唇。

  我咬牙切齒,卻什么都不敢做。

  順水推舟,白譽京和我做了。不過次數(shù)多了,我已經(jīng)不像第一次那么惡心,他也不像第一次那么暴虐。哦,我們的第一次。

  幾次巔峰,我腦子白茫茫一片,居然想的是,許玳瑁是不是也會為了唐澤慧學的事,和林辰……

  認識許玳瑁,是因為。

  五年前,我跳江尋死。被救起的那一刻,我的一切都和有關。在我看來,林辰比之白譽京,更為殘忍。白譽京當時強、暴我,或許把我錯當成某個向他投懷送抱的女人。我恨他,是因為強、暴的后遺癥,是因為周淵。

  而林辰,利用的是許玳瑁的愛。我和都覺得,人生在世,最痛就是被愛背叛。不然,我和也不會五年致力于如何讓白譽京愛上一個叫做周淼淼的女人。

  許玳瑁和我一樣,性子冷。甚至她喊我寶貝,我都覺不出油膩膩的甜,而是冷冰冰的疏淡。

  希望,她盡快給我好消息。

  我身體突然一痛,我不敢亂想。

  他不罷休,掐住我的下巴:“別再走神。”

  我落吻在他鎖骨,媚笑:“好。”

  晚上回去時,白譽京和我坐在園村友和開的車上,桐原野仁的車在前面。

  園村友和懂中文,我反倒不太自在。索性,我靠在椅背上,泡過溫泉后,渾身舒爽。

  “喜歡嗎?”白譽京卻開啟話題。

  我睜眼,重重疊疊后,他變成了一個人。我坐直了,回答:“很舒服。”

  “海城也有不錯的溫泉。”他提議。以溝叨血。

  我想他大概是要演給駕駛座時不時透過后視鏡大量我們的園村友和看的吧。我抓住他的手,挑逗似的戳戳點點他的手背:“好啊,回榮城后,你得空了再帶我去海城吧。別到時候,你只顧著忙,就不帶我去了。”

  他看我的眼睛,漆黑一片,時而映著車窗外的燈火。

  總讓我分不清,他在說謊還是在認真。

  “君子一諾。”他回答我。

  園村友和插話:“白總和白夫人還真是恩愛。”

  “我不……”我總以為,是扮演情人啊。白譽京結沒結婚,他們還不知道?

  白譽京截住了我的話:“是啊,老婆就是要寵。你結婚了嗎?結婚了,記得多哄哄,免得她們不高興了,就跟小狗似的咬你。”

  園村友和率性笑了。

  我則是想到他屢屢說我屬狗,腆著臉色,破是尷尬。

  “oh my god!”園村友和驚呼間,一個猛剎,車子往前沖。

  猝不及防,我重重往前撞。溫暖的手心阻止了我的沖撞,在我反應之前,白譽京托住我的額頭,很快把我扶正。他嗓子很低,靜靜淌出淳意:“疼嗎?”

  我搖搖頭:“不。”

  我的臉,正在發(fā)燒。滋滋滋,是我心里在起火嗎?

  “怎么了?”白譽京詢問園村友和。

  園村友和回:“老板的車撞上前面停著的貨車,希望沒事!”

  說話間,他已經(jīng)匆匆下車了。

  我拉下車窗,看了不遠處稍顯混亂的場面,問白譽京:“我們要下去嗎?”

  “去看看。”他應。

  桐原野仁撞到了額頭,血跡挺多,不過他能走,應該不是大事。唐澤慧學沒有明顯的傷,但臉色蒼白,顯然受驚了。而桐原野仁的司機,脖子、臉頰也血跡斑斑。他喋喋不休地道歉,回答著園村友和步步緊逼的質問。

  白譽京上前和桐原野仁交談,桐原野仁推開唐澤慧學的手,表示他自己能行。

  我則上前問唐澤慧學:“夫人,你沒事吧?”

  她從溫泉出來,就這副凄慘的樣子,F(xiàn)在,她手覆在我之上,聲音發(fā)抖:“我不知道,介樹開車一向穩(wěn)當……真難想象,他這次會犯這樣的錯……幸好……沒大事。”

  “夫人,沒事的。”我安慰。唐澤慧學表現(xiàn)得十分怕死,我腦子卻拂過瘋狂的念頭:她想死。

  園村友和訓斥好村上介樹,提議讓桐原野仁和唐澤慧學都擠在車里,先回居處。

  桐原野仁沒有異議,和白譽京并肩走。額頭上的血已經(jīng)干了,但看著終歸嚇人。

  園村友和替桐原野仁打開了后座的車門,他才抬腿,突然咣當一聲,直直倒地。園村友和就在他身旁,也沒來得及扶起。

  “老板!老板!”園村友和激動地扶起,不忘和白譽京交代:“我可能要先送老板去醫(yī)院。”

  白譽京表示理解。

  園村友和把桐原野仁扶到后座后,又讓唐澤慧學坐在副駕駛座,然后發(fā)動。

  村上介樹還留在原地,和貨車時機商洽后續(xù)處理。

  “我們呢?”我問他。

  “你想?”他反問。

  “我想睡覺。”我十分坦誠。是,桐原野仁出了車禍還暈倒,可我對他,提不起半點同情心。想到我還身處亂糟糟的事情中,更沒什么好心情。他暈倒的瞬間,我甚至惡毒地想:他會不會縱欲過度才暈厥的?

  “那就回去。”他走在我前面。

  我跟上他:“走回去?”

  “不遠。”他聳聳肩,聲音里漏出幾許愜意。

  所謂的不遠,就是走了一個小時的路。

  回去之后,我徹底不想和白譽京說話了,直接倒頭大睡。

  *****

  桐原野仁住院兩天了,我去看過一次。醫(yī)生說恢復得不錯,可我一看就知道他好像快被這意外的傷摧垮了。讓我吃驚的是,桐原野仁兩個兒子,一個都沒回來。

  白譽京今天照樣一大早出去,他在大阪的熟人,顯然不止桐原野仁一個。

  我只拿了手機,日語書也看不懂。每天跟唐澤慧學一個狀態(tài):插花,茶道。

  “你最近的作品越來越好看。”我跪坐在坐席上,唐澤慧學路過我,夸贊我。

  我回:“謝謝您,夫人。”

  “噢,好幾天了,你可以不這么客氣。”她拎著水果籃,“野仁昨晚說想吃點水果,我正準備給他送去。我忙著讓他快點好,只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里了。”

  “沒關系,”我回答,“我想我和譽京很快就會回去。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回憶你交給我的東西。”

  “小事。”她匆匆走出去,觸碰到拉門時,她回頭看我一眼,“再見。”

  “你希望桐原野仁死嗎?”在她拉開門之前,我突然問道,“續(xù)雪。”

  預料之中,她渾身僵硬,水果籃落地,藍莓率先滾出來,接下來是橘子、蘋果……

  頓了很久,她緩緩轉過頭,顧不上撿水果。她臉頰發(fā)顫,瞳孔無光,步步走近我:“你怎么知道?”

  “不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他死?”我反問,“續(xù)雪,你有沒有想過,他死了,你能控制局面嗎?他的兒子,他的公司,你能控制嗎?”

  “別喊我這個名字!”她掐住我的脖子,忽然逼視我,“你這話什么意思?車禍,是意外!不是我!”

  我咳了咳,“我沒說車禍是你,我是問你希不希望。我是怕你如果有一天你動手了,你不會想到這個問題。”

  估計覺得我憋得太難受,她推開我:“你最好閉嘴,在你走之前,閉嘴。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你都給我閉嘴!”

  她顯然受了驚嚇,反復強調讓我閉嘴。

  我揉捏發(fā)燙的喉嚨處:“我替你感到難過,不管是當年還是現(xiàn)在。”

  “不需要你假惺惺。”她說完,扭頭就走。

  “ok,我是假惺惺。”我承認,“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她沒回答我,輕慢而優(yōu)雅地收拾好果籃:“我去看我的丈夫了,你最好安分守己。”

  最后一句威脅,她說得平靜,卻陰森森起了風似的。

  許玳瑁是昨晚發(fā)我郵件的,我今早等到白譽京走了,才走到露臺去看的。

  許玳瑁查到挺多人,不過置頂?shù)氖翘评m(xù)雪。我大致看完,毫無疑問,是唐續(xù)雪。上面有她原本的樣子,和剛整容后的樣子。

  放在一起對比,我才突然感覺到,現(xiàn)在的唐續(xù)雪,真的把自己整丑了。

  當年她絕對是第一眼美人,且年輕稚嫩,眉目之前,仿佛有涓涓流動的泉水。

  林辰的厲害之處,就是但凡他想知道的,方方面面,很少無跡可尋。尤其是在海城。當然,可能唐續(xù)雪當年的事情不小,轟動挺大,所以好查。林辰消息是給許玳瑁的,應該不會輕舉妄動,林辰滿手血腥,但也不無緣無故與人為惡。

  唐續(xù)雪二十二歲以前,也是富家千金,獨身女,本身的美貌更是引得各處的富家公子愛慕,可以說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直到,她被指控殺人。

  證據(jù)確鑿,是她殺了人。她一次次上訴,最終還是死刑。她家,也遭遇了厄運。一時之間,所有的財富與聲名,全都沒了。

  當時流傳一時的新聞頭條就是,她在被押去看望她即將病逝的母親的路上。發(fā)生車禍,爆炸,燃燒,尸骨無存。

  誰曾想,她沒死,整了容換了身份嫁了個有錢的日本人卻因此成為禁、臠?

  不管家破人亡、人生毀滅給她的打擊有多大,桐原野仁如今性、事上的惡趣味絕對再次逼瘋她。

  續(xù)雪,唐續(xù)雪,人如其名,全都美得令人心生綺念。

  唐續(xù)雪走后,我悵然若失地拾掇的花葉。

  唐續(xù)雪當年是冤屈還是如何,我不清楚?晌抑庇X,她沒必要去殺追求者的女朋友。如今臥病在床的桐原野仁,在當年的事上,又使了多少的手腳,我不清楚。

  整整一天,我都在發(fā)呆中度過。

  白譽京回來時已經(jīng)天黑了,唐續(xù)雪卻還沒回來,我把他拉到身邊:“你知道唐續(xù)雪,對吧?”我雖然是問他,但很肯定。

  他眼底滑過一絲贊賞:“你查得很快。”

  “所以,你知道了三年,就是為了考驗我?”我繼續(xù)追問。

  他整了整領結:“是在我想要和桐原野仁合作前不久知道的。”

  “那你沒無聊透頂。”我沉浸在唐續(xù)雪的事里,說話都直接,“我問你,唐續(xù)雪的案子,可能翻嗎?”

  “當年有當年的形勢,時過境遷,翻了也沒什么影響。所以,可以翻。”他回答。

  “你能嗎?”我略帶希翼地問。

  他大拇指揉搓我的臉頰:“我似乎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哼,”我嘲諷,“你這樣把一個大方案交給我真的很任性。”

  他糾正我:“我說了,我看中過程。”他抱著我進了和室,關了燈。

  我推開身上的肉墻:“我在思考人生!”

  “邊做邊思考,更有效果。”他說話間,已經(jīng)掌握了主動權。

  我:“……”

  肆無忌憚,他對我,就是這樣的。

  唐續(xù)雪徹夜未歸。

  等我送走去看望桐原野仁的白譽京,她才頂著黑眼圈,滿是憔悴地回來。

  “他怎么樣了?”我問她。

  她坐下,喝了口水:“很好,特別好。他昨晚就折磨我了,和護士一起。哦,那種女護士。”

  我湊近她,正色道:“唐續(xù)雪,我們做個交易怎么樣?”

  “沒興趣。”她直接拒絕。

  我沒有失掉斗志:“唐續(xù)雪,我希望你可以讓桐原野仁答應和nzS集團的合作案。我先不說盈虧,你肯定不在意桐原野仁的損失吧?我不管你是通過讓桐原野仁站不起來,還是拖延政策,因為,他比你大這么多,肯定比你先死。據(jù)我所知,他的兒子對經(jīng)商都沒興趣。”

  “你怎么知道我有?”她冷冷反問。

  “如果我可以擁有自己的商業(yè)帝國,我不會拒絕的。至少,我可以活出自己。你現(xiàn)在受制于他,不僅因為他的錢,還因為他的秘密?傆幸惶,你會解脫的。”

  “所以呢,我解脫,和你又有什么關系?”她始終以一種說笑話的口氣和我交談。

  “你給我利潤,我?guī)湍惴。當初在海城你的案子,我去幫唐續(xù)雪翻案。翻案以后,不管你想做唐澤慧學還是唐續(xù)雪,你都自由了。”

  她再次陰陰看我:“那你怎么肯定,人不是我殺的呢?”

  ☆、

  “我相信你。”為了拉攏她,我回。

  她湊近我:“是嘛?”

  她說話間,冰冷的刀子貼在我脖子處,我感知到后,立即伸手按住她的手,卻只能和她僵持。

  刀口鋒利。刀片切在我的皮膚上,她力氣不小,僵持不過幾秒,我脖子處就傳來了細細密密的疼痛感。

  我迎上她陰沉沉的目光和深陷的眼窩,莫名升起股懼意:她到底已經(jīng)不是唐續(xù)雪了。

  “你要殺了我?”我穩(wěn)住,“你這里有監(jiān)控,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才二十五歲,殺了我,你一輩子也就毀了。”

  “早就毀了,唐續(xù)雪已經(jīng)死了,死在盤根錯節(jié)的陰謀里。”她恨恨說道,“你以為我怕殺了你?你和我之間,你死比較虧。我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還有太多東西舍不得。我不一樣,我大不了一死。反正在桐原野仁身邊。我也生不如死。”

  刀片嵌進了我的肉,我痛得擰眉:“你想要干什么?”

  “殺你。”粉嫩的唇吐出殘忍的詞。

  我扣住她的手腕,可我一用力,她只會再把刀子逼進我肉里一點。

  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我迎上她的眸子:“我真的,相信你。”

  她不為所動,我按住她手腕的手指,全都泛白。

  咣當一聲。她扔了刀片,把我推倒:“我在教你,不要輕易相信別人,不要過早暴露底牌。今天,是我不小心割破了手,知道嗎?”

  說著,她不疾不徐地拿起刀,眼睛不眨,劃了一刀。血珠飛濺,她表情不變。淡定地捂住傷口。

  “明白。”我橫躺著,輕微喘氣,抹了一把血:“你下手真狠。”

  “你沒死,不是么?”她輕飄飄反問。

  “是,沒死。”我閉目小憩,回想唐續(xù)雪的表情、眼神。

  竜窣一陣,她走遠了,消失前交代我句:“我去睡覺,你好自為之。”

  頗是自暴自棄地躺著,直到手機鈴聲把我喊醒。我一看,是許玳瑁。半點不敢怠慢,我起身,走出拉門,穿上鞋,跑到院子里去接。

  “寶貝,后續(xù)消息。”許玳瑁開門見山。

  我順氣的同時輕撫脖子上的傷口。問:“如何?”

  “林辰說,當年主導一切的人,誰都不會得罪,而且撇得很干凈。不過這老頭現(xiàn)在死了,兒子上位。他兒子和老頭對立,沒主動去碰這事,但你如果有本事找到證據(jù)。他不會阻止你的。”

  “他的兒子,是誰。”

  “顧北狄。”許玳瑁說道。

  “玳瑁,真的謝謝你。”我誠摯道。

  許玳;兀“沒事,我們也算,各取所需。”

  掛了電話,我百度了顧北狄,海城的顧北狄。有了這個名字,死去的幕后黑手也浮上水面。和桐原野仁一樣,顧北狄的父親顧錚風度翩翩,不像某些不齒勾當?shù)哪缓笕恕?/p>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之前,唐續(xù)雪的戀人,就是顧北生,顧錚的兒子。

  很多東西,想多了就會魔怔。我現(xiàn)在真的,能理解,唐續(xù)雪為什么會這樣。甚至為什么,在當年選擇桐原野仁,忍受屈辱。

  我要去找顧北生。

  不管唐續(xù)雪和不和我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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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原野仁出院了,看他氣色極佳地回來,我看著滿面喜色的唐續(xù)雪,暗想她有幾分真誠。

  自被唐續(xù)雪刀逼脖子后,我不敢再私下和她做交易。白譽京不急,我私下調查當年唐續(xù)雪的事,卻不想再在唐續(xù)雪面前吃虧,表現(xiàn)得極為安分守己。

  白譽京告訴過后,桐原野仁出院后,我們就啟程回榮城。所以,明天,我就可以見到小新了。

  以我的角度來看,白譽京這一個多星期就是游山玩水。時而帶上我,經(jīng)常一個人?晌抑,作為一個商人,他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我把脖子上的傷給他看了,他沒反應,至少我表明了:他要的過程,我努力在給他。

  晚飯時,桐原野仁和唐續(xù)雪都很高興,在慶祝。白譽京也表示祝賀,我呢,因為要回榮城而高興?偸窃诤诎抵邢丛瑁偸潜槐O(jiān)視,這種感覺很不好。索性桐原野仁后幾天都在住院,不然我都不敢午睡,我怕他突然就把我扯去……

  他的價值觀,我實在不敢茍同。

  晚飯后,唐續(xù)雪給白譽京和桐原野仁泡茶后,居然拉上我,說去院子里散散步。

  兩個男人可能有公事要談,沒有阻止。

  我心中怪異,很是防備——我明天就離開這烏煙瘴氣的鬼地方,不希望出什么幺蛾子。

  “你很緊張。”走到草地上,她松開我,和我并肩走。

  我回道:“當然,怕你這次真的用刀子了結了我。”

  “你身手也不差不是嗎?”她笑了,“何必怕我。”

  我抱肩,深呼吸,仰臉看凄迷的月光:“我怕你,比我豁得出去。”

  “是啊,因為我一無所有。”她閑聊似的,有一搭沒一搭和我聊天。

  踩在柔軟的草地上,我就像飄浮在云端,沒有安全感。我撩起鬢發(fā):“唐續(xù)雪,你有什么直接跟我說吧。我不覺得,上次談判失敗后,我們有談天說地的關系。”

  “女人都是善變的。”她回答我,“何況是我這樣,走在死亡邊緣的女人。”

  我停止腳步,側了身,面向她:“你要談什么?”

  她再次襲擊我。

  有了前車之鑒,我快手格擋住她左手的攻擊。她右手不甘寂寞,往我身上招呼。我全身警備,和她對打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

  她外表看起來柔弱,出手也具有美感,力氣卻大如牛。

  幾次三番,她差點把我打倒。

  我放手一搏,把她撲倒在草地上。

  咣當一聲,她低吟胡同,很快,雙手掐住我的腰,把我翻了個。她坐在我腰間,雙手掐住我的脖子。傷口剛剛結痂,她碰得重,很痛。

  耗力太多,我不得不大口喘氣,卻不愿就此認輸。

  “你喜歡打架?”唐續(xù)雪氣息亦是不穩(wěn),“那我就陪你玩一會,現(xiàn)在,你要聽我的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問話時,她掐住我的雙頰,我眼前一黑,她便把什么東西扔進嘴里。旋即,合上我的嘴巴,逼我吞咽進去。

  我手纏著她的,她左手捂住我的嘴巴,右手掐住我的脖子:“吞下去,我們有交談的前提。否則,我可以讓你死。周淼淼,你想想,一個背負血案和屈辱的女人,和干干凈凈的你,誰死,更虧?”說話間,她右手手心多了薄薄的刀片。

  這次,她真的,隨時可以殺了我了。至少,能在我向白譽京求助前。

  她的話引得我大笑,因為被她壓住,我臉部顫動,卻發(fā)不出笑聲。

  她見我連反抗都撤回,反而大笑不止。惡狠狠盯著我,她問:“你在玩什么?”

  我朝她眨眨眼。

  意識到什么,她松開左手,右手依舊不動。

  我吞咽了不明物體,擦了擦笑得太厲害飛出來的眼淚。我艱難地呼吸,順氣:“我吃了,你談吧。我笑是因為,你說我干干凈凈。我和你一樣,被命運玩弄。說吧,讓我吃的是什么,談什么。”以腸他扛。

  “一種藥。”她說,“不會讓你痛苦,但到了時間沒有解藥,你就會死。”

  我失笑,手落在草地上:“我怎么感覺在看武俠片?”

  “我說真的。”唐續(xù)雪正色,俯視我,“你說的那件事,我現(xiàn)在動心了。你走之后,我可以讓你達成目的。桐原野仁暫時不會死,但我可以求他,當然犧牲什么是我的事。我先給你福利,我說了我不會相信任何人,所以我必須給你吃這個藥。”

  “如果,我沒有給唐續(xù)雪翻案呢?”我抓了把草,很平靜地問。

  “要么你死,要么我死。”她微笑著說,伸手把我扶起,“瞧你,走路都這么不小心。”

  “有時限嗎?”她要結束話題,我拍身上雜草灰塵的同時,追問最后一個問題。

  唐續(xù)雪回答:“一個月。”

  “好。”我回答,“我先謝謝你,為你的犧牲。”

  “各取所需罷了。”她說道,“月色突然好了,我們再賞賞?”

  繞了院子走了幾圈,她放松了很多,純粹和我談月亮說插花論茶道,還問及我和白譽京的感情問題。我很是搪塞,心不在焉,想很多事。

  “起風了,我們回去吧,他們應該也談得差不多了。”唐續(xù)雪說完,拉住我的手腕,全然親昵做派。

  我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能告訴我,你為什么突然和我做交易了嗎?”

  唐續(xù)雪回眸看我,月色下,她一臉平和,沾染星星點點說不上的凄惶。她很久才動唇,因為我突然想知道:“顧北生知道真相后,還會不會恨我。”

  “我不能回國,至少桐原野仁活著一天,我就不能。如果你不是白譽京的女伴,我恐怕也沒機會和你聊天、相處。如果你不記恨我喂你毒藥,你見到他,就告訴她,我恨他。哦,你最好以我好朋友的身份追查這個案子,我不想讓那里任何人知道我活著。知道嗎?”

  我點點頭:“為了我的生命,我會全力以赴。”

  等和白譽京兩兩相對獨處時,他莫名摸了摸我的喉嚨處:“又傷了?”

  “我和她做交易了。”我坦白,“你不會幫我的對吧?”

  “不會。”他回得直接。

  我說:“一個月,別帶我出差了行不行?”

  “看心情。”他掃了我一眼,食指勾起我的下巴,“看來,你還是很有本事的?”

  “升職加薪嗎?”我眉眼盛滿笑波。

  “有待觀察。”

  我抱上他,耳鬢廝磨:“這樣,會加印象分嗎?”

  “我很公正。”說話間,他卻壓倒了關了燈。

  ……

  沒再出任何差錯,我順利回國。

  下午抵達榮城,白譽京放我回家。我滿身風塵,先去看小新。小新很好,見到我高高興興纏著我,還不忘撮合我和莫元闕見面。

  我剛想拒絕,小新濕漉漉的眼睛卻讓我于心不忍。

  于是我答應,和莫元闕共進晚餐。

  答應時,我才猛然想起:莫元闕是警察,如果好運的話,唐續(xù)雪的事,他可以幫我。

  我和小新一起吃晚飯,回到鄒家時,鄒定邦在沙發(fā)上看報紙。他一般都在書房,感覺是為了等我。鄒瑤坐在他旁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調著電視頻道。

  我進門就喊:“爸爸,姐姐。”

  “淼淼,你這次出差,是單獨和譽京嗎?怎么樣,有學到什么嗎?”她聽到我說話,望向我,劈頭蓋臉就扔下這個問題。

  之前袁嬸陷害我的事也不算完全過去,又是親密出差。難怪鄒瑤亂想,但她說得很是寬容大量。我拉了拉在日本特意買的行李箱:“真的是公事,我每天忙得團團轉。我學到了很多,比如人心不古、笑里藏刀。”

  事實上,我更像是去大阪旅行的。

  “嗯,能具體說說嘛?”鄒瑤裝出興致勃勃的模樣。

  “姐姐,我真的很累,想要休息。”說完,我望了眼一直旁觀我和鄒瑤說話的鄒定邦:“爸爸,我先去睡覺。”

  鄒定邦沉默了會:“淼淼,去休息吧。”

  沒假可請,大阪和榮城時差沒多少,也不至日夜顛倒。我去nzS大廈上班時,精神飽滿。唐續(xù)雪的事給我陰影,但離開那個讓人窒息的房子,一切都開闊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

  她有仇人,我也有,林舒也有。

  似乎,每個人都有。

  “唉,周淼淼,早上好。”徐再思在我經(jīng)過前臺時,喊我。

  我回過頭,朝她公式化一笑:“徐再思,早上好。”

  她朝我招招手,我疑惑,但湊到她跟前,她對我說:“你最好做好準備。你走的幾天,你的傳聞又變了很多。”

  “有比花瓶靠身體上位更糟糕嗎?”我自嘲。

  徐再思聳聳肩:“可能不相上下。”

  我挺直了腰,跟她道謝:“謝謝你。”

  徐再思也沒多說,估計三言兩語說不清。

  我習慣提早避開高峰期,到辦公區(qū)時,沒有人。我的辦公桌上堆滿了百合花!我很是震驚,走到花前,壓在最下面的,已經(jīng)開始枯萎。壓在最上面,很是潤澤,花葉上還有盈盈的露珠。

  我在花堆里翻找,想發(fā)現(xiàn)點蛛絲馬跡,結果卻是徒勞。

  絲毫沒有收到花的驚喜,我更多的是苦惱——估計我的再一次流言,更這花有關。

  全部的秘書助理都跟我有仇,我沒辦法問。問陳雋,我又怕蜚短流長更肆意。

  腦子一團亂,我先把最底下枯得厲害的百合給扔了。還能看的,我就放著,思量著要不要路上看見人就送了。我對花沒要求,但也不喜歡浪費開得這樣好的鮮花。

  趁著人都沒來,我拆了最新鮮的一束百合,每個人的辦公桌上都放了一枝。包括陳雋,包括白譽京。

  剩下的,我要么放在我辦公桌上,要么放在辦公桌下,只要還開著,我就沒銷毀。

  并不意外,大部分人都直接把我放的百合給扔了,顧艷怡更是故作夸張地尖叫:“我桌子上怎么會有這樣的臟東西!”說完,動作很大地把百合花塞進了垃圾桶。

  我沒有波瀾,低頭工作。

  我原本就沒指望她們會好好對待,也算借刀殺人,不,殺花。

  中午我在洗手間小隔間,聽到了流言升級版。

  顧艷怡對我意見很大,也是最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的,每次都大聲嚷嚷,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小楚,你說,這周淼淼厲害不?這次說是和白總去日本出差,不知道在干點什么勾當呢。你想想日本啊,AV生地,說不定特別符合她這樣騷、貨呢。”顧艷怡說得激動。

  而一旁的楚央愿音量低了很多:“顧姐,你別這么大聲,被聽見了不好。”顯然,她比較膽小不想惹事。

  顧艷怡卻很理直氣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做了婊、子難道還想立牌坊嗎?你說一邊勾著白總,一邊外頭不知道招了哪個有錢男人。每天一束百合,跟辦公室就她有人追似的。誰都知道低調謹慎,她一個新人,站得高又招搖,遲早會跌倒的。”

  默默聽了很多次,這次我推開門,迎上顧艷怡挑釁的眼神:“就算哪天我走,也是工作失職或者其他正當?shù)睦碛,不是你三言兩語幾聲誣蔑就能把我逼走的。”

  可能被人撞了正著始終心虛,她沒正面回答我,而是對一旁的楚央愿說道:“你看,某些人就偷聽別人說話的素質。我們走。”

  楚央愿聲音發(fā)抖了:“好。”

  我胳膊撞上了要走的顧艷怡:“如果下次你說話小聲點,我就聽不到了。”

  被顧艷怡如此一攪合,我洗好手坐回辦公桌,對著百合花發(fā)呆了。到底是誰送的?

  我剛來nzS大廈,甚至回榮城都不久,并不相信真的有愛慕者?,我也沒惹到誰啊?陳璇?錄音在我這里,她應該不會亂來。

  其他?

  百思不得其解后,我又想:會不會真的只是愛慕者?

  午飯,在員工食堂,徐再思坐到我對面:“終于能正好和你一起了。”

  我拿著筷子,食欲不大。我問她:“再思,你來得早,有沒有看見誰送花?”

  “應該是快遞員。”徐再思道,“應該是快遞員給了保安同志小費,才能親自送花。我上次看到了,高高瘦瘦不難看。”

  “是嘛?”我思忖,“不管是誰,他給我造成了困擾,我必須要改變這個狀況。”

  徐再思單手托腮:“其實我覺得,如果辦公室流言可以小時,每天一束花,很幸福。”

  我道:“沒有如果。”就算沒有流言,我不想無緣無故收人花。

  白譽京一天沒找我,我松了口氣——他要是逼問我花怎么回事,我可答不上來。

  可他下班走時,臉色可不太好,尤其是望向我時,別有深意,暗藏冷刀。

  不至于吧?

  在日本還好好的,現(xiàn)在就因為幾束花,我又被打落冷宮了?

  強烈的落差反倒讓我清醒:所以根本不該真的動情,演戲就夠了,周淼淼看清這個人的真面目,把他推入地獄吧!

  白譽京走得快,我心底慎得慌,到陳雋辦公室找他。

  “陳秘書,你知道白總怎么了嗎?”我突然意識到失言,“呃,就是……我和他……”

  陳雋表示理解,朝我微笑:“現(xiàn)在下班了,沒關系。白譽京今天的怒氣,我猜,和那幾束花有關。不過我覺得,鮮花配美人,正好。”

  “陳雋?”我對他今天的反應,也是很驚訝。畢竟,是我先失常……

  他站在我面前,折彎了百合的枝條,插在西裝口袋,問我:“好看嗎?”

  “很配。”我思量很多,憑本能回。

  陳雋經(jīng)過我,走到門口時,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你別擔心,以白先生的性子,遭殃的不會是你。”

  我跑到他面前,把門又給關上了:“你知道是誰?那就告訴我。”

  “白先生沒告訴你,我就不能逾越。”陳雋說道,扣住我的手腕,用了力氣移開我,“周淼淼,別讓我再為難。”

  我和他對峙不到一分鐘,就主動讓出位置。

  可是陳雋,你真的了解白譽京嗎?

  遭殃的,肯定有我。

  誰送我花,能讓白譽京生氣?還是不管誰送我花,白譽京都會生氣?

  這層關系,使得我不得不再次認真考慮送花人了。

  我要不要主動找白譽京?

  不行,我和他之間,都是他找我。沒有明說,但也算他給我的規(guī)矩。

  還是早起吧!我守著送花人!

  我去問了門衛(wèi),他告訴我每天大概六點多有人來送花。我要看監(jiān)控他拒絕我,但他人不錯,大致跟我描述了送花人的外貌。我沒什么印象,估計他就是個送花人。

  我腦子里換算的是,六點多,我要多早起床啊?

  鄒家仆人,我能說得上話的就許知曉。我自己開了鬧鐘,還拜托許知曉把我喊我起床。

  “二小姐,起床了,五點了。”當許知曉真的在我睡意沉沉喊我時,我醞釀了兩分鐘才真正起床。

  起了之后,一切行為躡手躡腳,卻又行色匆匆。

  早上人少,打的也順暢。

  nzS大廈現(xiàn)在這個時刻,很是冷清,萬籟俱寂。

  我一路暢通無阻,能碰上的,就是清潔工人。

  坐在座位上,沒有花。我松了口氣:他還沒來。也沒什么事,我就翻書看,專業(yè)書,打發(fā)時間。

  七點了,送花人還沒人,我有點暈乎:門衛(wèi)難道再騙我?

  又安靜看了會書,我終于聽到了腳步聲。

  我立馬合上書,萬分警備盯著出入口。

  很快,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手拿著一枝百合花。

  “是你?”我遲緩發(fā)問。

  ☆、

  被我撞了個正著,他很是驚訝。頓了一秒,他扭頭就跑。

  現(xiàn)在離正式上班還有段時間,我當然要追到她問個清楚。他跑得很快,我追得也不慢。

  到穿堂時,他運氣很差。電梯正好合上,他懊惱地用手砸墻,卻只能等著。眼見我要抓上他,他倏地往樓梯處走。我一個猛勁,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仍然不敢和我說話,把我拽到了樓梯處。

  我氣喘吁吁,右手死命攥住他的袖口:“你跑什么?”

  “我……”他聲音有點發(fā)抖,顯然不常運動。鐘以謙,他的工作牌,應該是上下樓會看見的同事。他,暗戀我?

  我左手把撿起的百合花遞到他跟前:“每天送我這么好看的花,你躲什么?”

  事已至此,他也不逃了,躲閃我的眼神:“你別拽著我,我不逃了。”

  “君子一言。”

  他接:“駟馬難追。”

  我適才松手:“能和我談談花這個問題嗎?”

  “我怕你發(fā)現(xiàn)……我不想你發(fā)現(xiàn)的……”他忍不住看我。和我對視了,卻又極快地避開。

  “事實上,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他搓了搓衣角:“我中午,可以約你吃飯嗎?我和你說關于花的是,呃,嗯,事實上,我好像……”

  抬手,我阻止:“現(xiàn)在別說,吃飯是吧?吃了飯,你能答應我。以后不送花了嗎?”

  按住臉頰,他似乎很高興:“當然。”

  我把百合花給他:“今天這花就還給你,也希望它給你好心情。”

  鐘以謙跟我說了地址后走了,我回到座位,喝了口熱水,緩了緩心情。鐘以謙是誰?真是提不起名字的一個人物,白譽京值得生氣?值得陳雋跟我說那些話?

  百思不得其解,或者,他大男子主義強烈?

  我潛意識否認,還是和鐘以謙吃個飯,好好問問他。

  不管怎么樣,至少我的守株待兔,沒有白費精力對吧?

  白譽京在攪合得全公司都以為我被他潛了之后,一般時候都會公私分明。中午,他絕對不會和我共進晚餐。就算別人不知道。他自己總知道,他以后會是我的姐夫吧?

  私底下,和曝光在眾人眼中,完全不一樣。

  是公司附近的茶餐廳,我隨便點了份肉扒飯。怎么說,速度快,口味不怎么樣。其實,我更喜歡周淵做飯,他廚藝高超,把我的口味養(yǎng)得幾乎刁鉆?呻x開他后,我就變得……不再在乎。

  鐘以謙搶著先買了單,坐在我對面,稍有些拘謹。

  “嗯。我不再的那些天,都是你送我的花?”很快,飯送到我面前,我不急著吃,而是問他問題。

  他正襟危坐,跟小學生見家長似的。

  “嗯……”他道,“你專門等著,就是為了發(fā)現(xiàn)我?”

  我聳聳肩,露出微笑:“你知道。你不留名的行為,讓我感到惶恐,完全蓋過了收過花的欣喜。你知道……公司關于我的傳聞很不好,我深受其害卻無力反駁,如果你是對我表示友好,我希望,你可以停止送花。”

  鐘以謙很著急地辯駁:“沒有,你的傳聞,我都不相信?隙ㄋ齻兗刀誓愕……呃,美貌。真的,周淼淼,我很喜歡你。我一看見你就喜歡你,我知道這很夸張?晌以陔娞堇锟吹侥,只一眼,我就淪陷了。那時候,愛神肯定射中了我的心。”

  我擰眉,在他看向我時,又舒展開。等他說完,我回:“鐘以謙?嗯,我必須實話實說,我不會發(fā)生辦公室戀情,公司不準,暗地里我也不會。謝謝你喜歡我也謝謝你答應我不再送花。”

  他臉立即耷拉下來,俄而看我:“我知道,意料之中。肯定有很多人追你,你這么好看,我又……如此……平凡普通,毫無特色。”

  “不是你的問題,”我都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去解釋,“我結婚了。不過那是我的私事,希望你不要去調查。你知道,流言已經(jīng)快壓垮我了。”

  他瞪大眼睛,似乎久久難以消化。

  我不再和他大眼瞪小眼,而是草草吃了點飯。

  臨走,他依舊手拿勺子,沒有動作,看著我的眼神,很是復雜。

  “最后,謝謝你的午飯。”說完,我趕回公司。

  我不確定鐘以謙會不會拿我“已婚”這件事炒作,但我必須,徹底斷了鐘以謙的念頭。我心里有周淵,而且還和白譽京有不清不白的關系。這樣的我,根本不可能談戀愛。

  明明解決了神秘送花者,我卻半點放松不下來。我仍然有事情還沒解決的感覺,時而恍惚,打印文件時,犯了錯。

  顧艷怡逮住機會,捏尖嗓子罵我:“周淼淼,你連文件打印這事都做不好?你以為辦公室是你家嗎,隨隨便便混日子?”

  “對不起。”我道歉,確實是低級錯誤,“我再去打印一份。”

  顧艷怡把印錯的文件重重往我臉上一砸:“我希望你不要再浪費公司資源。”

  我閉上眼睛,卻沒躲:“對不起。”

  待顧艷怡走遠了,我撿起無用了的幾張紙,扔進垃圾桶。

  我把重新打印出來的文件給顧艷怡,她冷哼一聲了事。

  走遠之后,我不再多想,而是專注工作。

  盯著密密麻麻的方塊字,我眼睛酸麻,忍不住時,我用倒計時休息時間來自我激勵。

  “周淼淼,進我辦公室。”白譽京通過內(nèi)部電話命令我。

  我訕訕應好,自嘲:嘿,有事做了。

  陳雋喊我的話,一般都會給我份文件,或者讓我進去端茶送水。這次他直接喊我,什么都沒吩咐,我直覺是要我“遭殃”了。

  疏闊的辦公室就他,他沒坐在辦公椅上,而是坐在裝飾柜前的沙發(fā)上,手里翻著文件夾。

  “白總,您有什么吩咐嗎?”我站在門邊,不愿往里走。

  他偏不遂我的愿,漫不經(jīng)心朝我招手:“過來坐。”

  他有絕對私密的辦公區(qū)域,如果沒人闖進來,是不會出事的?赡苡腥诉M來匯報工作,所以我還是顧忌。但我只能聽他的話,我坐在他旁邊,向他重復,“白總,您有什么吩咐嗎?”

  他看了眼我和他之間的空隙,再次命令我:“坐過來。”

  依言,我挨近。

  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工作走神,因為那幾束花?”

  “白總,絕對不會有下次。”我老實承認錯誤。

  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他捏緊我的肉:“是不是真如她們所說,你很期待?”

  “并不,我和困惑。”被迫和他對視,我沒躲閃,迎上他涼涼的目光。

  “白總,我可以進來嗎?”恰逢其時,陳雋敲門。

  我倏地站起,整了整衣服:“白總,我會牢牢記住您的話,現(xiàn)在我可以先走嗎?”

  他用行動回答我——扣住我的手腕后,他把我拉到辦公桌前:“蹲下。”

  我躲藏在他腳邊,聽到漸進的腳步聲,猛地毛骨悚然。他按住我的反抗,不讓我走,快速地拉開了拉鏈。

  先是陳雋公式化的聲音,說的似乎就是去日本那個合作案。不過我聽得恍惚,因為我正在……取悅他。

  陳雋說完,我以為完了。還沒松口氣,又聽到陌生的男音。還沒完!

  屈辱感多了一層,我卻不得不。

  如果他現(xiàn)在一個不高興,很可能,我的難堪,就會被很多男人看到。

  曾經(jīng)在日本,我以為,他也會愛惜我。我現(xiàn)在明白了,那不是愛惜,是占有欲。

  不知道難受了多久,辦公室終于清靜了。

  他適才退開座椅,抬起我的頭,擦拭了番我眼角的碎淚:“委屈了?”

  那調子,就跟他寵我至深似的。

  我粗魯?shù)匾荒ㄗ欤?ldquo;不敢。您給的果子,有毒,我也要吃。”

  他表情未動,直接占有我。后來感覺不舒服,他才抱著我進了休息室。不知道他做了多久,終于結束了。

  他穿衣服,對我攤在床上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

  等他重新變成衣冠楚楚的白總,他把我的衣服扔到我手邊:“下次,看見你招惹不該招惹的人,我會讓你變成唐續(xù)雪。”

  歸根究底,還是送花示愛惹的禍?

  眼見下班,我將就穿起衣服。趕在他走之前,我虛浮地問:“為什么,鐘以謙,會是不能招惹的人?”

  “鐘以謙?”他擰眉,“不是他。”

  “那是誰?”我追問。那就奇怪了,鐘以謙為什么說是他送的?我今天撞上的,也確確實實是鐘以謙啊。不過,白譽京有權調監(jiān)控,知道的,肯定是真相。

  他扣住我的手腕,用力狠了,逼問:“你想知道?你很得意?隨隨便便站在那里就引得別人瘋狂追求,你很得意?”

  “不。”我用力晃手,和他抗爭,“知道是誰之后,我避而遠之。”

  “哦?”他松開手,站直了,睥睨著我全部的身體。

  我迎上他的眼刀:“我不想成為唐續(xù)雪。”

  “那就聽話。”扔下這句話后,他留給我一個背影。

  算是懲罰我,他動作粗魯,而且沒帶套。我其他沒什么,就是不想懷孕。因此下班后,我先去藥店買避孕藥。

  “我看你這么年輕,不要總吃避孕藥,看醫(yī)生比較好。避孕藥總歸有副作用,對你以后生孩子不好。”可能是因為顧客少,年輕的收銀員找我錢時囑咐我。

  我接過零錢:“謝謝,我會定時去醫(yī)院檢查的。”

  走出藥店時,我腦子里全是醫(yī)院,醫(yī)生,醫(yī)院,醫(yī)生……

  金年橋!

  肯定是金年橋!

  我沒見過白譽京其他朋友,朱越?他因為我的失誤被仙人球扎了手,再無交際。根本不可能喜歡我。

  白紹良?對我印象并不深,而且把對白譽京的怒氣全撒在我身上。

  唯獨金年橋。

  回想起我和他幾次遇見,上次我因陳璇下藥而住院,他看我?晌颐髅饔柍馑,他為什么突然就這么著急了?

  真要了命!他還喊白譽京表哥,這樣他生氣,是不是可以理解了?

  可他不也跟我和鄒瑤,都有染嗎?

  我和他,從來不對等。

  我要不要打電話警告金年橋?或者,白譽京已經(jīng)訓斥過金年橋了,所以金年橋才沒送花。然后那個名頭,又讓鐘以謙占了去?

  才從屈辱中脫身,我不敢為了我的猜測去妄自舉動。

  很累,我想走回鄒家倒頭大睡。小新打電話提醒我去跟莫元闕吃飯,我頓時記起被我遺忘的所謂約會。

  匆匆趕去約好的音樂餐廳,我坐到他對面后,先發(fā)了脾氣:“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不可以直接找我,不要總是讓小新傳話?”如果是他,我可以拒絕;如果是小新,我又如何拒絕?

  他桌面上的手機推向我:“我沒有你的手機號。”

  我擰眉:“你上次不是找我了?”

  “那是公事。”他同時把菜單遞給我,“我這個人,沒什么優(yōu)點,就公私分明一個。”

  我嗤笑,到底手動輸入了我的手機號。

  “我希望你不要把這當成相親,”我跟他說,“小新想要爸爸,我個人原因,我暫時不能給他。他喜歡你,那我就和你吃飯,這樣會讓他高興。但我不會相親也不會談戀愛。”

  莫元闕盯著我:“你這是在欺騙小新。”

  “拖延政策。”我回,“我有我的無奈。”

  莫元闕低頭掃視了菜單,重復一遍我勾選的,問我:“確定了?”

  我應:“嗯。”

  “沒問題,你再讓我不要愛上你,就是陪小新演演戲。我無所謂,畢竟和你吃飯,不是難以接受的事。”

  “爽快。”我才露出了點笑意,“其實,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公事?”他揚眉,問我。

  我嚴肅道:“嗯。”

  “那先吃飯。”莫元闕先給我倒了紅酒。

  我先罷筷,我讓莫元闕慢慢來,并拿出了當年唐續(xù)雪的資料。

  見我抱著文件夾等,莫元闕迫于壓力,放下筷子,喝了口清茶:“周淼淼,你這樣逼宮真的好?”

  “抱歉,”我慣性道歉,“我沒考慮到你,但既然你已經(jīng)不吃了,就聽我說吧。”

  莫元闕看了我很久,沒說話,眼睛里卻全是內(nèi)容。

  “你要拒絕我?”我揣測。

  “咳,沒有,”他拿過我的文件夾,“你有沒有覺得,你有點……呃,強勢?”

  我笑笑,“還好吧。”

  侍者很快收拾干凈了桌面,上了甜點。

  我沒興趣吃,顯然莫元闕也沒有。他剛開始是笑著看的,看到后來,他嘴角僵住,臉色凝重。他把冰淇淋的碟子推開,文件攤開,很認真地看著。

  許久,他遲疑地問我:“你為什么要查這個案子?”

  我回:“唐續(xù)雪是我一個故人。”

  “哦?”他正式打量我。

  毫不畏懼,我和他對視:“你在榮城,卻對海城三年多前的案子很感興趣,我是不是找對人了?”

  燈光閃爍,莫元闕忽而閃了眸子:“榮城和海城是鄰居,當時轟動海城的大案子,榮城人知道不稀奇,我身任其職,更要從中吸取經(jīng)驗教訓。”

  “你愿意幫忙嗎?”我問,“我的意思是,我想要替我朋友翻案。這案子有諸多疑點,如果有莫警官的幫助,我想我會更順利。”

  不管在哪里,警察更方便,比如莫元闕拿著證去詢問一個人問題就沒問題。

  當然,這些事,我可以隨便找一個警察。顯然,莫元闕是送到眼前的,不是嗎?而且我看他的表情,像對這個案子有執(zhí)念。

  “周末,我們一起去海城。”莫元闕道,“我希望,最后真的能證明唐續(xù)雪是無辜的。”

  “你和這個案子有關系嗎?”我問。

  他回答:“那我也問你,為什么這么久你才替她翻案?”

  “行,我們都不問了。”我指了指文件夾,“我們這算是達成共識了?”

  “是的。”他回答,“唐續(xù)雪。”

  “嗯,續(xù)雪。”我起身,“要是沒事,我先走了。文件留給你,我有備份。”

  他給我騰了空位,我順利走出去。剛想拐彎下樓梯,他突然喊住我:“周淼淼。”

  我回頭,眼神詢問。

  猶豫再三,他問:“她,還活著嗎?”

  壓住被風吹亂的碎發(fā),我露出悲傷的表情:“很抱歉,她已經(jīng)死了。當年轟動一時的新聞,是真的。”

  莫元闕不愿意交代,我不敢胡亂揣測。始終我是拿命在博,我不能違背唐續(xù)雪的醫(yī)院。她說死了,那就死了。土反池才。

  他也許是當年負責案子的警官,也許只是隔壁城市過了眼結案報告的警察,也許是故人……我從照片里看當年的唐續(xù)雪都驚為天人,當年他看到活生生的唐續(xù)雪,暗生情愫也正常。

  理了理心緒,我給小新“報告進展”,大致和莫元闕用餐愉快。

  能讓小新忘記白譽京,是我所樂見的。

  翌日。

  我剛進公司,徐再思就喊住我:“淼淼,有好事了。”徐再思和我來往多了,漸漸和我熟絡。我發(fā)現(xiàn),她是全公司小道消息最靈光的人,但凡什么事,哪怕是關于我的,都是她告訴我。

  “嗯?”我表示疑問。

  徐再思貓著腰張著手轉告我:“淼淼,我們和日本的合作案成了。據(jù)說,那是白總去之前都沒說有把握的案子。嗯,白總說你是第一功臣,跟,呃,沒有,夸獎你,說你具有談判天賦。”

  “再思,我需要消化一下,這到底對我是好是壞。”我回答,“不管怎么樣,謝謝你。”

  眼前的所謂的褒揚,是走在懸崖邊得來的。唐續(xù)雪的案子,始終不算有眉目。

  陳雋特意集結所有助理,說了我的功勞,重點落在晚上有慶功宴,白譽京請客。

  “啊,白總請客,那我不是可以和他……”陳琳忍不住先說,意識到失言,趕緊捂住嘴。

  陳雋微笑:“晚上有慶功宴,大家現(xiàn)在也不要懈怠工作。”

  一干人等四散,喬小雨留下,微笑示好:“恭喜你,周淼淼。”

  “謝謝。”我禮貌回。

  顧艷怡并沒有因此改變對我的態(tài)度,不過有些中立派已經(jīng)向我示好,比如楚央愿。

  我沒有資本居功自傲,甚至還在為維持這個合作案苦惱。一整天都埋頭工作,慶功宴也是陳雋催我下班的。

  一行人都到離大廈不遠的城樓酒店,徐再思也去。所謂的慶功宴,就是聚在一起吃個飯,主要是陳雋的人,零散幾個其他部門的。人群之中,我看到了不太顯眼的鐘以謙。

  兩桌,我第一次私底下見到余羌,公司的副總裁,白譽京的好兄弟,林舒的?汀

  據(jù)給的消息,余羌是個gay,他喜歡的男人,正是白譽京。余羌長得是很精致的,美且媚。他既然是gay,我不會懷疑他是小受。

  我問過林舒,余羌既然是個gay,找她干嘛。林舒說,他就是為了藏好自己的取向,如非必要,不會和她做。

  我坐的位置,離他們很遠,余羌在,白譽京倒沒逼我坐在他身邊。席間,他不過公式化地敬我酒。

  公司同事,我不想應酬,默默躲在一邊。

  而他們,自有樂趣所在。

  飯后去唱歌,余羌提議的,他請。不得不說,這貨gay的本質藏得很好,公司女同事都不知道。他舉手投足間,仍然能贏得很多歡呼聲。

  我要走,卻被拖住——理由今天我是主角。

  被徐再思拖去,我懨懨坐在角落里。昨天白譽京在辦公室對我做那些事,使得我暫時不想靠近他。

  他像是知道,由著我,偶爾不咸不淡看我一眼。

  我心驚肉跳。

  等到大多數(shù)人都玩瘋了,我拎著抱,跟有點醉了的徐再思說:“我去下洗手間。”

  “好,去吧,去吧。”

  我把包藏得挺好,幾乎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走在金碧輝煌的過道,我加快步子,跑了幾步。

  鬼使神差,拐彎時,白譽京站在我面前。

  收回腳步,我穩(wěn)了穩(wěn),微笑:“白總,怎么巧?”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包上:“逃走?”

  我尷尬:“我不會唱歌,也不太喜歡熱鬧。”

  “還是逃我?”他掰住我的手腕,把我桎梏在墻和他的手臂之間。

  “白先生,我哪里會逃你。”后腦勺處撞得發(fā)麻,我憋著說了假話。

  “好。”他驟然把我抱起,“那就開房。”

  “我來那個了。”我順勢圈住他的脖子,一派溫順。

  他抱著我加快腳步:“別以為我不知道哪幾天。”

  我:“……”

  走到他的車旁時,我突然說道:“余副總在等你。”

  他銳利的眼神掃過我的臉:“怎么,你似乎和余羌很熟?”

  “不,我和余副總至今沒交流過。”我撇干凈。

  他帶我去酒店,堂皇抱著我去開房,生怕別人看不到似的。他是無所謂,我不行。不能從他懷里掙脫,我只能把臉埋在他胸前,盡量讓別人看不見我。

  翻云覆雨的結果,我再次跟鄒定邦說我通宵加班。

  腿腳酸軟去上課,不曾想,等著我的又是噩耗。

  徐再思喊我,向來都是有笑意的,今天卻愁眉苦臉。

  “怎么了?”我奇怪,緩步走向她,看起來正常。

  “淼淼,你這次有大麻煩了。”徐再思說道。

  我眼前一黑,對不知道是什么的事些微煩躁。

  她讓我看她電腦:“我收到的匿名文件,我估計全公司上下,都會收到。上面有你昨晚你和白走過開房的照片,還有之前你在日本和白總泡溫泉的照片,還是說你潛規(guī)則上位。你知道,女同事暗地里碎嘴和現(xiàn)在一封郵件傳遍公司上下,性質是完全不一樣的。”

  ☆、

  徐再思難得憂愁。

  我看了照片,拍得十分高清。

  以白譽京的警戒,根本不可能被人拍成這樣。難道是他整出來的?可于他何益!

  不管怎么樣,我不能冤枉他。

  深呼吸,醞釀,我朝徐再思柔柔一笑:“沒關系。我可以。大不了,辭職換工作。”

  說是這么說,可顯然我并不想換工作,不想失去走近白譽京的機會。我想取代陳雋,甚至成為更重要的人——無論在他的公司還是他的生命。

  幸好我去得早,抵達辦公室的路上,沒碰到對我斜眼相待的人。昨晚還是慶功宴主角,今早就是丑聞主角,呵,我習慣了。

  白譽京有女人算什么?郵件主旨還是大肆說我不要臉,暗指白譽京偏私。如徐再思所說,暗地里和公開是兩個性質。前一個可以視而不見,后一個卻必須要給答案。

  “喲,這不是我們名揚四海的周淼淼么。”顧艷怡早到了,對我冷嘲熱諷。說話間,她暗暗含著得意。應該看過郵件了。

  “顧助理,早。”我回,不想多做爭執(zhí),坐回自己的小天地。

  顧艷怡并不放過我,大步到我面前,手輕輕一拂,把我的杯子撞到了地上。咔嚓幾聲,杯子碎裂,細碎的瓷片四濺,些微落在我的腳面上。

  我輕微動腳,抖落碎瓷:“您到底要做什么?”

  她勾起嘲諷的笑。貼近我:“不好意思,周淼淼,我不小心打碎了你的杯子。你不會怪我吧?”

  “您是不是還想說您不小心踩了我的腳?”我忍著痛,字句緩慢地問她。

  原本踩著我,聽我一番話,她不僅不移開,反而變本加厲地碾壓。

  “周淼淼,這次,你別想留在這里了。”顧艷怡調子平緩,“你這個不要臉的婊、子。”

  顧艷怡下腳重,我痛得出汗,出手推開她:“你究竟為什么這么恨我?”

  不成想,她夸張地后仰,我意識到什么去攔住她時,她已經(jīng)重重摔在地上。

  “啊”。“砰”,一時間,各種聲音揉雜。

  我眼睜睜看她自己摔倒,看她露出的小腿劃上碎瓷,滲出細細長長的血流……

  “你……”我拉長音調,伸手去扶她。

  她大力拍開我的手,惡狠狠瞪我:“不用你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假好心。”

  說完,她倒抽著冷氣,放慢動作站起,涓涓的血流順著她的小腿而下,她緩慢地走。

  我問她:“你沒事吧?”

  她沒理我,坐好,拿出她的儲物箱。在里面翻找一會,自行處理。

  我則是認栽,清理殘局。

  掃到一半,陳琳來了:“啊!艷怡,你這是怎么了?”

  “被某個花瓶推了一把。”顧艷怡誣蔑我。

  陳琳尚未收到郵件,但聽顧艷怡說花瓶,自然看向我。對上我的目光,她頗有心虛地移開了。

  如果論視頻來說,確實看不清我推倒了她還是她自己倒。而且在場的就我和她。支持她的人明顯比較多。我是花瓶,名聲不好,但我打賭,更多的女人,是在嫉妒。

  歸根究底,做白譽京的花瓶情人,有什么不好?

  這不過是大多數(shù)人的愿望。

  我母親就被鄒定邦所害,我曾在鄒家受盡侮辱,因此我對富貴卻危險的生活不感興趣。我喜歡周淵給我的未來,努力,奮斗,平實喜樂。

  然而,被白譽京一手摧毀。

  我假裝向往榮華富貴,我假裝我漸漸入了他的局,只為鋌而走險,和他玩一局。

  事已至此,掙扎無用。我端坐辦公桌工作,誰讓我端咖啡送文件修文稿……我都答應。一封針對性的郵件,把我再次拉到最底層。

  我不急,陳雋收到郵件后,第一次從辦公室出來。我明目張膽打量他緊繃的神色,我在想,以后怎么扳倒他。這個男人看似溫潤無害,心機也不會淺。他會被我騙得心軟,也有絕不撼動的時刻。偶爾認真,他也能壓得住場。

  能成為白譽京的左右手,當然不會簡單。

  調查資料,他未婚,基本沒親戚,只有一個遠房表妹袁檸。聯(lián)系甚淺,最近袁檸病了,陳雋出錢給她看病,但沒去看過。這種關系,很難讓陸檸成為他的弱點。

  他緩步走向我,迎上我的打量,忽而嘴角微勾。他停在我的面前,眼神細柔,似乎在詢問我是不是能忍受。

  “大家過來一下,”陳雋短暫和我眼神對視后,開腔,“到周淼淼這邊。”

  很快,同事們圍著我辦公桌,聚起來,而我也站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很可笑,每天和我朝夕相對的同事,沒有一個是徐再思。出了事看了郵件,全都是那種讓人憎惡的眼神。

  陳雋見人差不多齊了,右手叩了幾下桌子聚齊眾人的注意力:“想必大家都收到匿名郵件了,我希望你們主動銷毀收到的郵件。此事非同小可,不僅關系到周淼淼的清白,還有白先生的。誰發(fā)的匿名郵件,不會無跡可尋。調查,處罰的事,公司自有人處置。我不希望,我的人擴散出去謠言。出了這樣的事,你們,首先要互相信任,明白嗎?”

  陳雋自有其氣場,徐徐說完一長串話,也沒人議論了,心底不服也罷,面上是“明白”了。土農(nóng)頁劃。

  我一向堅定不移地肯定,陳雋的意思,就是白譽京的意思。

  等眾人散開后,我坐在座位上,翻開記錄本,拿著鋼筆,陷入深思。陳雋這意思,就是護短了。白譽京整出這事,然后再來護短?

  我咬唇,其他也沒什么頭緒,索性不管了。

  埋頭工作到中午,我沒興趣吃飯,繼續(xù)端坐。

  等到人都走光了,我倏地泄了口氣,單手撐著下巴,胡思亂想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

  “淼淼,去吃飯吧。”徐再思輕盈地走到我面前,右手在我眼前搖晃了很久,“好嗎?”

  “我不餓。”我調整焦距,和她對視。

  她走到我面前,半彎著身子,雙手托腮,快頻率眨眼:“淼淼,去吧?”

  這是……賣萌,還是撒嬌?

  我渾身一抖,妥協(xié):“好。”

  并肩去吃飯,我到底沒錯過她狡黠的眼神。

  郵件畢竟傳遍了,以前是知情的人斜眼看我,現(xiàn)在全部的人都是了。我和徐再思一起,都牽連了徐再思。

  面對面坐下時,我跟徐再思說:“你沒必要和我一起,會連累你。”徐儼儼就是這樣,被我連累。不知道徐儼儼現(xiàn)在怎么樣,我想去看看她。但又覺得,也許我少出現(xiàn),陳璇會少刁難她。

  徐再思搖搖頭:“淼淼,以前她們也說我花瓶。我才不介意呢,就算是花瓶,我不也長得好看?沒關系,她們吃飽了撐的,過久了就好了。”

  “你想好就好。”我還真意外,徐再思能說出這番話。

  “而且,”徐再思湊近我,“我還真是靠關系進來的,不過現(xiàn)在,我沒覺得比她們差。”

  “嗯,”我回道,“我也會證明我不比她們差的。行了,吃飯吧。”

  “好的,”徐再思笑得愈發(fā)高興了,把筷子移到我面前,指了指她慫恿我要的菜,“淼淼,你嘗嘗這糖醋排骨,特好吃。”

  徐再思尾音未落,她的筷子就被湯湯水水污染了。油膩膩的湯順著筷子淌到她手指,她猛地扔了筷子,站起來怒喝罪魁禍首:“顧艷怡,你以為公司是你小學嗎?多大了,還玩這種幼稚的游戲?”

  顧艷怡絲毫不為所動:“幼稚嗎?對不起,我一時沒端穩(wěn)湯,讓你說了幼稚。”

  “你那叫不小心?分明是別有用心!”徐再思憋紅了臉,和顧艷怡爭論。我看徐再思那樣子,很少爭吵吧,有點誰音量高誰厲害的意思。

  我不再觀戰(zhàn),饒過顧艷怡,走到徐再思旁邊,看了看她的手:“沒事吧?”

  經(jīng)我一問,徐再思才緩和下來:“沒燙到,就是被她氣到了。”

  我拍了拍她后背:“別生氣了。”

  顧艷怡搶我話頭:“是啊,大花瓶都沒生氣,你什么氣?”說完,她繞開我,和徐再思說:“徐再思,你在公司這么久,可別站錯對。像她這樣的人,過幾年年老色衰,哪里還有指望?嗯,我想,她以后就算結婚,丈夫都會被她克死。咦,她現(xiàn)在不老了,說不定已經(jīng)克死過丈夫了。”

  “你怎么可以……”徐再思憋著氣,反問顧艷怡。

  我告誡自己忍耐,她說我克死丈夫時,我握緊拳頭,指骨突出。腦海里,齊齊涌上周淵的笑臉,我想躲,卻無處可躲。

  顧艷怡還不夠,轉而挑釁看我:“我不可以說?周淼淼,那你說,你克不克男人?”

  我咬住下唇,扯出個笑,溫吞道:“我克你。”

  顧艷怡還沒想好怎么回嘴,我已然給她臉上印了五指痕。

  “周淼淼,你居然打我!”她捂著臉頰,動作不便地后退,怒火騰騰地瞪我。

  我收回發(fā)麻的左手,右手再度給她一個耳光。

  她腿腳不便,再退幾步,雙手捂臉,根本沒想到我會反擊得這么劇烈。

  “周淼淼,你瘋了!”顧艷怡聲音很大。

  我步步逼近她:“下次口出惡言時,千萬別忘了查查病史。顧艷怡,我有間歇性精神病,我現(xiàn)在,確實瘋了。”

  她小腿貼著創(chuàng)口貼,走得不利索,顯然被我嚇住了。四處張望,她求救那些看好戲或者不愿意惹麻煩上身匆匆而過的同事:“你們都看著嗎?”

  徐再思都被我嚇住,捂住嘴巴呆愣愣站在原地。

  何況平日對我揣度、惡言的其他人,所有人,都會有一項處事原則:那就是明哲保身。

  她被我逼到不能再退,靠在墻面上,難得倉皇得看著我:“周淼淼,這么多人看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她躲閃,反抗:“周淼淼,你以為,只有你敢動手打人嗎?”

  她手一松開,臉頰上兩處紅,遮都遮不住。

  不費吹灰之力,我順利扣住了她的手腕,強壓住她的反抗:“我沒有對不起你,一兩次刁難,我可以忍。但請你,說話時,別忘了尊重。”

  “呸!”她雙手被制住,朝我吐口水。

  我躲閃,臉上依然有黏黏的東西,我騰出手擦拭,語氣平靜:“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招惹了個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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