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廢都》中奶牛的象征意義

　　在《廢都》中，除了描寫當代知識分子的生活，描寫以莊之蝶為首的文人與一系列女性的感情糾葛。還有一個值得重視的意象，那就是貫穿全文的奶牛。奶牛在《廢都》中已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農(nóng)耕文明的代表，被賦予了人性化的特征。正如莊之蝶所說，它是牛哲學(xué)家，分析它有助于加深文本的理解。

　　首先，牛的命運與作品中許多人物的命運相似。文本中四大名人莊之蝶、龔靖元、汪希眠、阮知非他們本來擁有較為完滿的人生�？墒亲詈笄f之蝶官司輸了，又傳出自己喪失了寫作能力，最后因為中風倒下；龔靖元因賭博被抓，后來自己珍藏多年的字畫低價賣出，神經(jīng)錯亂而死；汪希眠弄了一些假畫被追查；阮知非換上了狗眼繼續(xù)生活�？梢哉f，他們的人生真的是千瘡百孔，非常不幸。其她女性也是如此，都沒有得到好的結(jié)局。牛月清自慰而死；唐宛兒被丈夫抓去慘遭虐待；柳月嫁入豪門，依附男人生活……他們的命運都是相當悲慘的，與牛的命運相似。奶牛本來是在鄉(xiāng)下的，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劉嫂聽從了莊之蝶的建議，把牛牽到西京城去現(xiàn)擠現(xiàn)賣。這對牛來說，也是一種命運的轉(zhuǎn)折，不是所有的牛都會有這個機會的。牛一直跟這劉嫂走，它的奶也成為了劉嫂的一大經(jīng)濟來源�？墒亲罱K，牛瘦得成了一副大骨頭架子，身體越來越不行，最終被窄殺取下牛黃。本來光彩的人生也難逃命運的掌控，與書中人物命運發(fā)展軌跡相似。因此，牛在一定程度上是作品中人物命運的象征。

　　其次，牛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莊之蝶對性愛的渴望。莊之蝶每次都是趴到牛肚下邊，口接了奶頭用手擠著吮起來。這邊瞧著的周敏都覺得好笑：文聯(lián)大院住的這幫文人，果然出怪，現(xiàn)場擠鮮奶不燒生喝也夠奇了，哪有直接對了奶頭就吮的！牛的奶頭形似女人的乳房，莊之蝶趴下去喝實則也是完成了與奶牛的乳血交融，在精神上可以給予莊之蝶一些安慰。而奶牛又何嘗不像唐宛兒、柳月、阿燦這幾位女性一樣，默默受著莊之蝶對她們的撫弄。在一定程度上，與奶牛一樣，她們的思想也都受到了莊之蝶的引導(dǎo)與啟發(fā)。奶牛之所以會思考，也就是源于莊之蝶稱贊牛像一個哲學(xué)家，因此受了感動，從內(nèi)心敬仰莊之蝶。唐宛兒也是愛莊之蝶愛得死去活來，想要與莊之蝶達成靈魂上的契合。柳月因得不到莊之蝶就隨便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愛的人，行尸走肉般地生存著。阿燦更是為了莊之蝶寧愿毀容……可以說，莊之蝶占據(jù)了完全的主導(dǎo)地位，是一個典型的男權(quán)主義代表者。奶牛與眾多女性一樣，處于低下附屬的地位，是女性低下的社會地位的象征。

　　再者，奶牛這一意象也與廢都這一主旨意蘊相關(guān)。第一，從奶牛的命運來分析，它首先榮幸地來到西京，被其它奶牛艷羨，而最終也不得不因病死去�？偟膩碚f，奶牛的命運就是一個由盛轉(zhuǎn)衰的過程，這與西京這個城市的命運是相契合的。作品命名為“廢都”也是這個意思。第二，我們更應(yīng)該看到奶牛的思想層面，作者給牛賦予了人的思維情感和靈魂，其實也是把自身的思想寄托在了上面。牛認為在這個世界上，一切動物中除牛之外都是猙獰，無言的只有上帝和牛。社會的文明畢竟會要使人機關(guān)算盡，聰明反被聰明誤，走向毀滅。認為可悲的，正是人建造了城市，而城市卻將他們的種族退化，心胸自私，度量窄小，指甲軟弱只能掏掏耳屎，腸子也縮短了，一截成為沒用的盲腸……從這些可以看出，牛對于城市是批判的，不含期待的。廢都之所以為廢都，也是其對人天性的一種奴役。而西京這個城市也確實是牛所認為的那樣，我們可以從文中人物的一些行為上看出來。莊之蝶為了畫廊的營業(yè)不惜出賣自己的好友，趁著龔靖元危難時刻低價買進他珍藏多年的字畫，致使其神經(jīng)錯亂而死。并且為了滿足自己的性欲與許多女性發(fā)生性關(guān)系；汪希眠也是靠弄假畫謀取利益；龔靖元身為書法家卻沉迷于賭博；阮知非本來是一個秦腔演員。秦腔沒落，劇場蕭條，他辭了職組織民辦歌舞團，演員全是合同聘用，正經(jīng)劇團不敢用的人他用，不敢唱的歌他唱，不敢穿的服裝他穿，所以前五年之間走遍大江南北，場場爆滿，錢飄雪花一般往回收……書中描述的人物遠遠不止這些，但可以看出人物為謀取私利而不擇手段與頹廢迷惘。這些都印證了牛的想法是有道理的，這也是作者想要表達的主題。

　　最后，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莊之蝶思想的化身。牛始終與莊之蝶是緊密相關(guān)的。首先，牛的奶頭也只有莊之蝶一人享用，它的思想也是因為莊之蝶調(diào)動起來。牛對莊之蝶也有著很深的情感，總是會因為莊之蝶的一個行為而感動。在病重時，奶牛認識了莊之蝶，聳著耳朵要站起來，動了動，沒能站起，眼睛看著莊之蝶，竟流下一股水來，傷心落淚。它始終是心系莊之蝶的，直至死了之后，阮知非找莊之蝶要牛黃，牛皮嘩啦掉下來，竟把莊之蝶裹在了牛皮里，半天不能爬出來�？梢哉f是與莊之蝶融為一體了。作者為何要這樣設(shè)置呢？這源于奶牛與莊之蝶命運與思想的相似。在西京這個城市中，他們都是迷惘的。莊之蝶身為一個知名作家，卻覺得自己寫的文章不滿意，他認為自己是成了名并沒有成功的，想寫他滿意的文章，但一時又寫不出來，所以時常感到羞愧，羞愧了別人還以為他在謙虛。人物是及其矛盾且痛苦的。偌大的西京城竟然找不到一個真正可以安心寫作的地方，即使有著聲望，內(nèi)心卻很空虛。妻子雖然賢惠，也不懂他。很多時候自己的處事行為都是被周圍的人帶著走的，身不由己。奶牛也是這樣，它的境遇被其它奶牛羨慕，但是卻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反而發(fā)現(xiàn)了很多問題增添煩惱，都是值得同情的。從這方面來說，這一問題具有了普遍意義和永恒性。所得非所愿，即便是人人向往的生活，卻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總之，作品中的牛已經(jīng)超出其傳統(tǒng)意義，具有了象征意義。在它身上，作者寄予了對城市發(fā)展變化和人類生存及命運的思考。探究其意義有利于加深對文本的理解。

　　鐘佩佩（筆名：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