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心安是吾鄉(xiāng)
若要我說實話,我其實并不太喜歡我的母親,她是如此的普通,平凡,沒有一絲一毫的閃光點(diǎn),以至于丟進(jìn)茫茫人海中,可能就會再也找不到了。
小時候的我不是很明白,為什么我爸會和我媽在一起。在那張有點(diǎn)年紀(jì)的結(jié)婚照中,我的父親還很年輕,雖無潘安之貌,卻也是一表人才。而我的母親,即使笑容滿面,卻依然無法遮住長期因營養(yǎng)不良導(dǎo)致的頭發(fā)干枯,面黃肌瘦。真的很好奇,當(dāng)年以我父親還算優(yōu)越的家庭條件,父母都是國企職工,生活都很穩(wěn)定。他為什么會看上一個農(nóng)村來的長相平凡的文化水平不高的小丫頭?這個問題困擾我多年,一直未曾解開。
到小學(xué),我稍微懂事了,卻依然改不了小孩子脾氣,特別是在老師讀完幾篇關(guān)于母愛的文章后,看母親便更加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別人的母親不僅長得美,而且進(jìn)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我曾不止一次在公眾場合表明對母親的不滿,哪怕父親的責(zé)怪,但母親都只是尷尬地笑笑,從未解釋多說一句話。小學(xué)六年級時,偶爾讀到一篇關(guān)于母親的文章,作者描寫了母愛的深沉,我不禁想象,如果我也有這樣一個母親,不那么普通,不那么平庸,那么我是否也能擁擁有母愛的談資?
到了初中,我漸漸明白了事理,懂得了母親的辛酸,可依然還是無法接受母親。她的太平凡,估計我大概永遠(yuǎn)也不能擁有一次轟轟烈烈的母愛,文章里那些感人肺腑的母愛,對我來說就像夢一樣。同時,我也不止一次的厭惡我自己,對自己母親的嫌惡,就是對自己的嫌惡。
其實平心而論,私底下,母親待我是極好的。每天清晨,餐桌上總是會有一個雞蛋,每晚在我書桌上總會有一杯熱騰騰的牛奶;每天無論她有多忙,上班時間有多趕,她總是會煮好雞蛋后,從鍋里拿出,擺放在我的碗里;每晚不管她有多累,她都不會忘記給正在桌前學(xué)習(xí)的我沖一杯牛奶。但我總認(rèn)為這是她應(yīng)該做的,甚至應(yīng)該做的還要更多?纯慈思夷赣H,為兒女做得那么多,而她似乎只會煮雞蛋,沖牛奶。尖酸刻薄的話語每天都在我心中醞釀,以至于對她的不滿一天比一天多。
可是一次母親與父親的外出旅游,改變了我對母親的看法,我終于意識到母親在我生活中占有這么大的比重,以至于沒有她,我的生活竟不能夠繼續(xù)。父母的一周的旅行,每天早上的雞蛋沒有了,晚上的牛奶沒有了,多出來的是洗衣筐里的臟衣服越積越多,多出來的是雜亂無章的客廳,我甚至找不到我的襪子。那段時間,早上遲到成了家常便飯,因為沒有人叫我起床;上午挨餓,因為沒有人準(zhǔn)備早餐;晚上煎熬,因為沒有人清洗換洗的衣物,就這樣,我的學(xué)習(xí)質(zhì)量飛快下降。直到一周他們回來之后,我的生活才得以平靜:餐桌上的雞蛋,疊放好的換洗衣服,熱騰騰的牛奶都時刻提醒我,生活因她而平靜,因她而美麗。我終于明白,母親讓我的生活變得平靜,我終于明白平靜地生活多么來之不易,我終于明白人間有味是清歡。
現(xiàn)在,盡管母親還是那么平凡,那么平庸,但她依然是我的母親。她并未有多么的讓人敬佩,但她在我心中卻是那么的偉大:她給予我一個平靜地生活,使我懂得不管什么貧窮與富貴,不管什么功名與利祿,僅僅只需內(nèi)心的恬淡,平靜。
此心安處,即是吾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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