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承天寺夜游
月色入戶,這天是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斓街星锪,月亮很圓很亮,模糊的光暈在柔和的線條周圍鍍上了一層銀邊。淡淡的幾縷光透過木窗灑下來,灑在正欲睡的蘇軾腳邊。他并非多情敏感之人,深夜和月亮卻總能卸下他豪邁的外殼,剝絲抽繭出內(nèi)心柔軟的角落。
往事如潮水般涌來,年少輕狂,千騎卷平崗,黑黢黢的鐵窗,浸水的皮鞭,撕裂傷口的嘶吼。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眨眨眼,睡意也被驅(qū)散了。他若有所思地站起來,心里的茫然、失落與思念如麻繩般交織起來,堵滿了他的心頭。算了,去尋懷民散散步吧,他邊想邊踱出了門。
一路上,他又理了理繁亂龐雜的思緒,這幾天到了黃州,人一直昏昏沉沉,毫無精力,如一片破棉絮,腳總是踩不到實(shí)地。天色已經(jīng)很暗了,街道沒有人煙,居民房也沒幾處點(diǎn)著燈。周圍,在早晨還是熙熙攘攘的,此刻卻很靜很靜,沒有一絲風(fēng),夜好像被凝固了。沒有多久,蘇軾走進(jìn)了朋友張懷民最近住的承天寺。
門開著,懷民亦未寢。他的心里涌上一陣欣喜,兩人相視一笑,也彼此知曉,便默契地?zé)o言,只是不約而同地并肩繞著中庭踱步,寺里早早熄了燈,中庭卻因?yàn)樵鹿獾恼找?u>在黑夜中顯得敞亮。月明星稀,他一瞬間恍了神,那是一片水,或許是一處源,或許是一條溪,纖美的藻、荇在純澈的水中蕩漾,那么純凈的一汪水,他不再屏著息,而是一頭扎進(jìn)去,奇跡般地,他的四肢化作了鱗、鰭、尾,他輕盈地在水中穿行,甩動尾巴讓水面蕩起一縷縷細(xì)細(xì)的漣漪……
他突然被撞了一下,從他的水、他的世界里脫離出來,恍惚間,懷民的胳膊輕輕地碰觸到他,他一個趔趄,仍是存著念想回到那個沒有苦痛和憂怨的世界。再定睛,水還是那汪水,藻仍是藻,荇也仍是荇,可他仍是他,他終究不是魚。
抬眼望向天空,原來是竹柏的倒影,“藻”“荇”仍在搖曳,他卻釋然了,人生不也同這處積水一般嗎?所以為的藻、荇和自己是一條魚,或許只是倒影,只是一場空,才飄飄然陷入名譽(yù)的泥沼,于他而言,悠閑是一種超脫的奢侈,他本迷茫的前路變得逐漸清晰起來。他看向懷民,兩人的眼神中流淌著寧靜與淡然,相視一笑。
這趟夜游,蘇軾變了,蘇軾變成了東坡,完成了人生重要的轉(zhuǎn)折,這是命運(yùn)的饋贈,更是醒悟的力量。正像他說的那樣:“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事兩人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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