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小說《老殘游記》素以社會譴責和景物描寫為人熟知，后人評論它也多從這兩個角度出發(fā)，而書中的女性形象則少有人關注。即使有人寫，通常也只專注于“完美女人”_姑和“泰山仙尼”逸云，并沒有人注意到小說中形形色色的娼妓。本文將重點分析《老殘游記》中的娼妓形象，并從中探索劉鶚的女性觀。

《老殘游記》； 娼妓；女性觀

學者們通常認為劉鶚的女性觀是新舊雜糅、進步與落后并存的，而我認為他的女性觀中先進的成分極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在_姑的身上我們的確能看到平等民主的先進性。但作為劉鶚心中的理想女性，_姑是特異突出的、超現(xiàn)實的，不具有代表性。她的完美反而突出了這種理想化人物的不真實性。而劉鶚在描寫俗世中身份低賤的風塵女子時則顯得十分現(xiàn)實，我們能從中看到他真實的女性觀。接下來我將分別論述四組娼妓形象。

一、翠花、翠環(huán)

在古代中國的文人士官眼中，狎妓顯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休閑活動了。劉鶚通過翠花、翠環(huán)來批判妓院規(guī)章的黑暗以及逼良為娼的殘忍性，然而他并沒有考慮到正是他們對于娼妓的需求從根本上導致了種種慘劇的發(fā)生。

老殘雖然同情翠環(huán)，也將解救她當作義務，但是他從沒有把她看作真正的女人，始終把她當作游歷負擔。《老殘游記續(xù)集》第六回中老殘道：“你說要報恩，你跟我一世，無非吃一世用一世，那會報得了我的恩呢？”

翠花、翠環(huán)的無助反映了女子的軟弱無力，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依靠好心的恩客來解救自己。作者肯定了以老殘黃人瑞代表的男權能力，只有他們才能解救弱女子。而女性是無法自救的，她們沒有自主能力。這是作者不平等的偏見。

二、土娼：小金子、小銀子

清末，隨著城市經濟的發(fā)展，嫖宿行為在下層百姓中十分常見。為了增加財政收入，政府對納稅的妓院提供一定的縱容和保護。因此小說中小妓院不只具備旅館的功能，更成為了吳二浪子的避難所。劉鶚對土娼小金子、小銀子的描寫不多，但是突出了她們見錢眼開、無情無義的性格。第二十回中，小金子被許大趕出門外，嘟囔著：“沒有了銀子，還做大爺呢！不害個臊！”由此反映出作者對光靠皮肉生意生存的女子十分鄙視，毫無尊重可言。

三、泰山斗姥宮：逸云

斗姥宮看似是座廟宇，實則是躲在佛道外衣下的高級妓院。封建社會開設妓院需要繳納“妓捐”，而廟宇卻無需繳稅，斗姥宮很有可能就是因此開始了皮肉生意。

逸云表面上是尼姑，但實際上卻是風塵女子，出身是很低賤的。她在經歷殘酷的現(xiàn)實和虛幻的愛情的雙重打壓后，理想破滅，終于大徹大悟，在佛法感化下成了物我兩忘的“神尼”，開始有了成仙成佛的個人理想，甚至帶動了翠環(huán)的獨立。這種自我救贖反映了女性勇于追求理想的先進思想�？墒撬齻冎灰揽刻摕o縹緲的佛法來成就自我，并沒有現(xiàn)實的理想。這種追求是有局限性和虛幻性的。

四、鬼娼

與逸云和翠環(huán)的自我救贖不同，鬼娼的贖罪完全是被迫的。她們是陽間命婦，卻因嫉恨丈夫嫖娼而口出惡言，死后被充為鬼娼贖罪，甚至來生仍會投胎成妓。這種極不公平的、封建色彩強烈的處罰措施歷來受到學者的詬病。劉鶚描寫地府重在教化世人，《老殘游記續(xù)集》第八回老殘說：“臣以為用此重刑，就該叫世人看一看，也可以少犯一二�！蓖瑯�，他也想通過這些鬼娼的下場來警告陽間的女子不能善妒。同時，他又在前文大篇幅描寫主動為丈夫尋覓良妾的德夫人，這反映了他思想中男權至上、一夫多妻的思想根深蒂固。

鬼娼只有當“服務”達到一定次數(shù)后才能投胎，她們只能依靠男人來拯救自己，因此別無選擇的她們只得強顏歡笑地伺候客人，而折禮思和老殘卻將狎妓當作“大發(fā)慈悲”，“不但無罪，且還有微功呢”。這種將嫖娼合理化的表述與封建制度對女性的壓迫、束縛形成鮮明的對比，完全不考慮鬼娼制度本身的不合理性，這是劉鶚的局限性。

總而言之，劉鶚雖試圖表現(xiàn)他與傳統(tǒng)文人對待女性的不同，表達對女性的尊重，但是我們仍然能看出他在“尊重”中流露出的“輕視”和“歧視”。他的進步女性觀都很虛幻，落后女性觀卻是血淋淋般真實。所以我認為，劉鶚的女性觀是很落后的，值得肯定的部分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