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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第八十一回

且說迎春歸去之后,邢夫人像沒有這事,倒是王夫人撫養(yǎng)了一場,卻甚實傷感,在房中自己嘆息了一回。只見寶玉走來請安,看見王夫人臉上似有淚痕,也不敢坐,只在旁邊站著。王夫人叫他坐下,寶玉才捱上炕來,就在王夫人身旁坐了。王夫人見他呆呆的瞅著,似有欲言不言的光景,便道:「你又為什么這樣呆呆的?」寶玉道:「并不為什么,只是昨兒聽見二姐姐這種光景,我實在替他受不得。雖不敢告訴老太太,卻這兩夜只是睡不著。我想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那里受得這樣的委屈。況且二姐姐是個最懦弱的人,向來不會和人拌嘴,偏偏兒的遇見這樣沒人心的東西,竟一點兒不知道女人的苦處!拐f著,幾乎滴下淚來。王夫人道:「這也是沒法兒的事。俗語說的,『嫁出去的女孩兒潑出去的水』,叫我能怎么樣呢!箤氂竦溃骸肝易騼阂估锏瓜肓艘粋主意:咱們索*回明了老太太,把二姐姐接回來,還叫他紫菱洲住著,仍舊我們姐妹弟兄們一塊兒吃,一塊兒頑,省得受孫家那混帳行子的氣。等他來接,咱們硬不叫他去。由他接一百回,咱們留一百回,只說是老太太的主意。這個豈不好呢!」王夫人聽了,又好笑,又好惱,說道:「你又發(fā)了呆氣了,混說的是什么!大凡做了女孩兒,終久是要出門子的,嫁到人家去,娘家那里顧得,也只好看他自己的命運,碰得好就好,碰得不好也就沒法兒。你難道沒聽見人說『嫁雞隨雞,嫁*隨*』,那里個個都像你大姐姐做娘娘呢。況且你二姐姐是新媳婦,孫姑爺也還是年輕的人,各人有各人的脾氣,新來乍到,自然要有些扭別的。過幾年大家摸著脾氣兒,生兒長女以后,那就好了。你斷斷不許在老太太跟前說起半個字,我知道了是不依你的?烊ジ赡愕娜チT,不要在這里混說!拐f得寶玉也不敢作聲,坐了一回,無精打*的出來了。憋著一肚子悶氣,無處可泄,走到園中,一徑往瀟湘館來。

剛進了門,便放聲大哭起來。黛玉正在梳洗才畢,見寶玉這個光景,倒嚇了一跳,問:「是怎么了?和誰慪了氣了?」連問幾聲。寶玉低著頭,伏在桌子上,嗚嗚咽咽,哭的說不出話來。黛玉便在椅子上怔怔的瞅著他,一會子問道:「到底是別人和你慪了氣了,還是我得罪了你呢?」寶玉搖手道:「都不是,都不是!棍煊竦溃骸改敲粗鵀槭裁催@么傷起心來?」寶玉道:「我只想著咱們大家越早些死的越好,活著真真沒有趣兒!」黛玉聽了這話,更覺驚訝,道:「這是什么話,你真正發(fā)了瘋了不成!」寶玉道:「也并不是我發(fā)瘋,我告訴你,你也不能不傷心。前兒二姐姐回來的樣子和那些話,你也都聽見看見了。我想人到了大的時候,為什么要嫁?嫁出去受人家這般苦楚!還記得咱們初結(jié)『海棠社』的時候,大家吟詩做東道,那時候何等熱鬧。如今寶姐姐家去了,連香菱也不能過來,二姐姐又出了門子了,幾個知心知意的人都不在一處,弄得這樣光景。我原打算去告訴老太太接二姐姐回來,誰知太太不依,倒說我呆、混說,我又不敢言語。這不多幾時,你瞧瞧,園中光景,已經(jīng)大變了。若再過幾年,又不知怎么樣了。故此越想不由人不心里難受起來!棍煊衤犃诉@番言語,把頭漸漸的低了下去,身子漸漸的退至炕上,一言不發(fā),嘆了口氣,便向里躺下去了。

紫鵑剛拿進茶來,見他兩個這樣,正在納悶。只見襲人來了,進來看見寶玉,便道:「二爺在這里呢么,老太太那里叫呢。我估量著二爺就是在這里!棍煊衤犚娛且u人,便欠身起來讓坐。黛玉的兩個眼圈兒已經(jīng)哭的通紅了。寶玉看見道:「妹妹,我剛才說的不過是些呆話,你也不用傷心。你要想我的話時,身子更要保重才好。你歇歇兒罷,老太太那邊叫我,我看看去就來!拐f著,往外走了。襲人悄問黛玉道:「你兩個人又為什么?」黛玉道:「他為他二姐姐傷心;我是剛才眼睛發(fā)癢揉的,并不為什么!挂u人也不言語,忙跟了寶玉出來,各自散了。寶玉來到賈母那邊,賈母卻已經(jīng)歇晌,只得回到怡紅院。

到了午后,寶玉睡了中覺起來,甚覺無聊,隨手拿了一本書看。襲人見他看書,忙去沏茶伺候。誰知寶玉拿的那本書卻是《古樂府》,隨手翻來,正看見曹孟德「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一首,不覺刺心。因放下這一本,又拿一本看時,卻是晉文,翻了幾頁,忽然把書掩上,托著腮,只管癡癡的坐著。襲人倒了茶來,見他這般光景便道:「你為什么又不看了?」寶玉也不答言,接過茶來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襲人一時摸不著頭腦,也只管站在旁邊呆呆的看著他。忽見寶玉站起來,嘴里咕咕噥噥的說道:「好一個『放浪形骸之外』!」襲人聽了,又好笑,又不敢問他,只得勸道:「你若不愛看這些書,不如還到園里逛逛,也省得悶出毛病來!鼓菍氂裰还芸谥写饝还艹鲋裢庾吡。

一時走到沁芳亭,但見蕭疏景像,人去房空。又來至蘅蕪院,更是香草依然,門窗掩閉。轉(zhuǎn)過藕香榭來,遠遠的只見幾個人在蓼溆一帶欄桿上靠著,有幾個小丫頭蹲在地下找東西。寶玉輕輕的走在假山背后聽著。只聽一個說道:「看他??上來不??上來!购盟评罴y的語音。一個笑道:「好,下去了。我知道他不上來的!惯@個卻是探春的聲音。一個又道:「是了,姐姐你別動,只管等著。他橫豎上來。」一個又說:「上來了!惯@兩個是李綺邢岫*的聲兒。寶玉忍不住,拾了一塊小磚頭兒,往那水里一撂,咕咚一聲,四個人都嚇了一跳,驚訝道:「這是誰這么促狹?唬了我們一跳!箤氂裥χ鴱纳阶雍笾碧鰜,笑道:「你們好樂啊,怎么不叫我一聲兒?」探春道:「我就知道再不是別人,必是二哥哥這樣淘氣。沒什么說的,你好好兒的賠我們的魚罷。剛才一個魚上來,剛剛兒的要釣著,叫你唬跑了!箤氂裥Φ溃骸改銈冊谶@里頑竟不找我,我還要罰你們呢。」大家笑了一回。寶玉道:「咱們大家今兒釣魚占占誰的運氣好?凑l釣得著就是他今年的運氣好,釣不著就是他今年運氣不好。咱們誰先釣?」探春便讓李紋,李紋不肯。探春笑道:「這樣就是我先釣!够仡^向?qū)氂裾f道:「二哥哥,你再趕走了我的魚,我可不依了!箤氂竦溃骸割^里原是我要唬你們頑,這會子你只管釣罷。」探春把絲繩拋下,沒十來句話的工夫,就有一個楊葉竄兒吞著鉤子把漂兒墜下去,探春把竿一挑,往地下一撩,卻活迸的。侍書在滿地上亂抓,兩手捧著,擱在小磁壇內(nèi)清水養(yǎng)著。探春把釣竿遞與李紋。李紋也把釣竿垂下,但覺絲兒一動,忙挑起來,卻是個空鉤子。又垂下去,半晌鉤絲一動,又挑起來,還是空鉤子。李紋把那鉤子拿上來一瞧,原來往里鉤了。李紋笑道:「怪不得釣不著!姑兴卦瓢雁^子敲好了,換上新蟲子,上邊貼好了葦片兒。垂下去一會兒,見葦片直沉下去,急忙提起來,倒是一個二寸長的鯽瓜兒。李紋笑著道:「寶哥哥釣罷!箤氂竦溃骸杆*三妹妹和邢妹妹釣了我再釣!贯*卻不答言。只見李綺道:「寶哥哥先釣罷!拐f著水面上起了一個泡兒。探春道:「不必盡著讓了。你看那魚都在三妹妹那邊呢,還是三妹妹快著釣罷。」李綺笑著接了釣竿兒,果然沉下去就釣了一個。然后岫*也釣著了一個,隨將竿子仍舊遞給探春,探春才遞與寶玉。寶玉道:「我是要做姜太公的!贡阕呦率,坐在池邊釣起來,豈知那水里的魚看見人影兒,都躲到別處去了。寶玉掄著釣竿等了半天,那釣絲兒動也不動。剛有一個魚兒在水邊吐沫,寶玉把竿子一幌,又唬走了。急的寶玉道:「我最是個*兒急的人,他偏*兒慢,這可怎么樣呢。好魚兒,快來罷!你也成全成全我呢!拐f得四人都笑了。一言未了,只見釣絲微微一動。寶玉喜得滿懷,用力往上一兜,把釣竿往石上一碰,折作兩段,絲也振斷了,鉤子也不知往那里去了。眾人越發(fā)笑起來。探春道:「再沒見像你這樣鹵人!

正說著,只見麝月慌慌張張的跑來說:「二爺,老太太醒了,叫你快去呢。」五個人都唬了一跳。探春便問麝月道:「老太太叫二爺什么事?」麝月道:「我也不知道。就只聽見說是什么鬧破了,叫寶玉來問,還要叫璉二奶奶一塊兒查問呢!箛樀脤氂癜l(fā)了一回呆,說道:「不知又是那個丫頭遭了瘟了!固酱旱溃骸覆恢裁词拢绺缒憧烊,有什么信兒,先叫麝月來告訴我們一聲兒!拐f著,便同李紋李綺岫*走了。

寶玉走到賈母房中,只見王夫人陪著賈母摸牌。寶玉看見無事,才把心放下了一半。賈母見他進來,便問道:「你前年那一次大病的時候,后來虧了一個瘋和尚和個瘸道士治好了的。那會子病里,你覺得是怎么樣?」寶玉想了一回,道:「我記得得病的時候兒,好好的站著,倒像背地里有人把我攔頭一棍,疼的眼睛前頭漆黑,看見滿屋子里都是些青面獠牙,拿*舉棒的惡鬼。躺在炕上,覺得腦袋上加了幾個腦箍似的。以后便疼的任什么不知道了。到好的時候,又記得堂屋里一片金光直照到我房里來,那些鬼都跑著躲避,便不見了。我的頭也不疼了,心上也就清楚了。」賈母告訴王夫人道:「這個樣兒也就差不多了!

說著鳳姐也進來了,見了賈母,又回身見過了王夫人,說道:「老祖宗要問我什么?」賈母道:「你前年害了邪病,你還記得怎么樣?」鳳姐兒笑道:「我也不很記得了。但覺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倒像有些鬼怪拉拉扯扯要我殺人才好,有什么,拿什么,見什么,殺什么。自己原覺很乏,只是不能住手。」賈母道:「好的時候還記得么?」鳳姐道:「好的時候好像空中有人說了幾句話似的,卻不記得說什么來著!官Z母道:「這么看起來竟是他了。他姐兒兩個病中的光景和才說的一樣。這老東西竟這樣壞心,寶玉枉認了他做干媽。倒是這個和尚道人,阿彌陀佛,才是救寶玉*命的,只是沒有報答他!锅P姐道:「怎么老太太想起我們的病來呢?」賈母道:「你問你太太去,我懶待說!雇醴蛉说溃骸覆艅偫蠣斶M來說起寶玉的干媽竟是個混帳東西,邪魔外道的。如今鬧破了,被錦衣府拿住送入刑部監(jiān),要問死罪的了,前幾天被人告發(fā)的。那個人叫做什么潘三保,有一所房子賣與斜對過當鋪里。這房子加了幾倍價錢,潘三保還要加,當鋪里那里還肯。潘三保便買囑了這老東西,因他常到當鋪里去,那當鋪里人的內(nèi)眷都與他好的。他就使了個法兒,叫人家的內(nèi)人便得了邪病,家翻宅亂起來。他又去說這個病他能治,就用些神馬紙錢燒獻了,果然見效。他又向人家內(nèi)眷們要了十幾兩銀子。豈知老佛爺有眼,應該敗露了。這一天急要回去,掉了一個絹包兒。當鋪里人撿起來一看,里頭有許多紙人,還有四丸子很香的香。正詫異著呢,那老東西倒回來找這絹包兒。這里的人就把他拿住,身邊一搜,搜出一個匣子,里面有像牙刻的一男一女,不穿衣服,光著身子的兩個魔王,還有七根朱紅繡花針。立時送到錦衣府去,問出許多官員家大戶太太姑娘們的隱情事來。所以知會了營里,把他家中一抄,抄出好些泥塑的煞神,幾匣子鬧香?槐澈罂瘴葑永飹熘槐K七星燈,燈下有幾個草人,有頭上戴著腦箍的,有胸前穿著釘子的,有項上拴著鎖子的`。柜子里無數(shù)紙人兒,底下幾篇小帳,上面記著某家驗過,應找銀若干。得人家油錢香分也不計其數(shù)。鳳姐道:「咱們的病,一準是他。我記得咱們病后,那老妖精向趙姨娘處來過幾次,要向趙姨娘討銀子,見了我,便臉上變貌變*,兩眼黧雞似的。我當初還猜疑了幾遍,總不知什么原故。如今說起來,卻原來都是有因的。但只我在這里當家,自然惹人恨怨,怪不得人治我。寶玉可和人有什么仇呢,忍得下這樣毒手。」賈母道:「焉知不因我疼寶玉不疼環(huán)兒,竟給你們種了毒了呢!雇醴蛉说溃骸高@老貨已經(jīng)問了罪,決不好叫他來對*。沒有對*,趙姨娘那里肯認帳。事情又大,鬧出來,外面也不雅,等他自作自受,少不得要自己敗露的!官Z母道:「你這話說的也是,這樣事,沒有對*,也難作準。只是佛爺菩薩看的真,他們姐兒兩個,如今又比誰不濟了呢。罷了,過去的事,鳳哥兒也不必提了。今日你和你太太都在我這邊吃了晚飯再過去罷!顾旖续x鴦琥珀等傳飯。鳳姐趕忙笑道:「怎么老祖宗倒*起心來!」王夫人也笑了。只見外頭幾個媳婦伺候。鳳姐連忙告訴小丫頭子傳飯:「我和太太都跟著老太太吃!拐f著,只見玉釧兒走來對王夫人道:「老爺要找一件什么東西,請?zhí)藕蛄死咸娘埻炅俗约喝フ乙徽夷。」賈母道:「你去罷,保不住你老爺有要緊的事!雇醴蛉舜饝懔粝馒P姐兒伺候,自己退了出來。

回至房中,和賈政說了些閑話,把東西找了出來。賈政便問道:「迎兒已經(jīng)回去了,他在孫家怎么樣?」王夫人道:「迎丫頭一肚子眼淚,說孫姑爺兇橫的了不得!挂虬延旱脑捠隽艘槐。賈政嘆道:「我原知不是對頭,無奈大老爺已說定了,教我也沒法。不過迎丫頭受些委屈罷了!雇醴蛉说溃骸高@還是新媳婦,只指望他以后好了好!拐f著,嗤的一笑。賈政道:「笑什么?」王夫人道:「我笑寶玉,今兒早起特特的到這屋里來,說的都是些孩子話!官Z政道:「他說什么?」王夫人把寶玉的言語笑述了一遍。賈政也忍不住的笑,因又說道:「你提寶玉,我正想起一件事來。這小孩子天天放在園里,也不是事。生女兒不得濟,還是別人家的人;生兒若不濟事,關(guān)系非淺。前日倒有人和我提起一位先生來,學問人品都是極好的,也是南邊人。但我想南邊先生*情最是和平,咱們城里的孩子,個個踢天弄井,鬼聰明倒是有的,可以搪塞就搪塞過去了;膽子又大,先生再要不肯給沒臉,一日哄哥兒似的,沒的白耽誤了。所以老輩子不肯請外頭的先生,只在本家擇出有年紀再有點學問的請來掌家塾。如今儒大太爺雖學問也只中平,但還*壓的住這些小孩子們,不至以顢頇了事。我想寶玉閑著總不好,不如仍舊叫他家塾中讀書去罷了!雇醴蛉说溃骸咐蠣斦f的很是。自從老爺外任去了,他又常病,竟耽擱了好幾年。如今且在家學里溫習溫習,也是好的!官Z政點頭,又說些閑話,不題。

且說寶玉次日起來,梳洗已畢,早有小廝們傳進話來說:「老爺叫二爺說話!箤氂衩φ砹艘路,來至賈政書房中,請了安站著。賈政道:「你近來作些什么功課?雖有幾篇字,也算不得什么。我看你近來的光景,越發(fā)比頭幾年散蕩了,況且每每聽見你推病不肯念書。如今可大好了,我還聽見你天天在園子里和姊妹們頑頑笑笑,甚至和那些丫頭們混鬧,把自己的正經(jīng)事,總丟在腦袋后頭。就是做得幾句詩詞,也并不怎么樣,有什么稀罕處!比如應試選舉,到底以文章為主,你這上頭倒沒有一點兒工夫。我可囑咐你:自今日起,再不許做詩做對的了,單要習學八股文章。限你一年,若毫無長進,你也不用念書了,我也不愿有你這樣的兒子了!顾旖欣钯F來,說:「明兒一早,傳焙茗跟了寶玉去收拾應念的書籍,一齊拿過來我看看,親自送他到家學里去!购让鼘氂瘢骸溉チT!明日起早來見我。」寶玉聽了,半日竟無一言可答,因回到怡紅院來。

襲人正在著急聽信,見說取書,倒也歡喜。獨是寶玉要人即刻送信與賈母,欲叫攔阻。賈母得信,便命人叫過寶玉來,告訴他說:「只管放心先去,別叫你老子生氣。有什么難為你,有我呢!箤氂駴]法,只得回來囑咐了丫頭們:「明日早早叫我,老爺要等著送我到家學里去呢!挂u人等答應了,同麝月兩個倒替著醒了一夜。

次日一早,襲人便叫醒寶玉,梳洗了,換了衣服,打發(fā)小丫頭子傳了焙茗在二門上伺候,拿著書籍等物。襲人又催了兩遍,寶玉只得出來過賈政書房中來,先打聽「老爺過來了沒有?」書房中小廝答應:「方才一位清客相公請老爺回話,里邊說梳洗呢,命清客相公出去候著去了!箤氂衤犃,心里稍稍安頓,連忙到賈政這邊來。恰好賈政著人來叫,寶玉便跟著進去。賈政不免又囑咐幾句話,帶了寶玉上了車,焙茗拿著書籍,一直到家塾中來。

早有人先搶一步回代儒說:「老爺來了!勾逭酒鹕韥,賈政早已走入,向代儒請了安。代儒拉著手問了好,又問:「老太太近日安么?」寶玉過來也請了安。賈政站著,請代儒坐了,然后坐下。賈政道:「我今日自己送他來,因要求托一番。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到底要學個*的舉業(yè),才是終身立身成名之事。如今他在家中只是和些孩子們混鬧,雖懂得幾句詩詞,也是胡謅亂道的;就是好了,也不過是風云月露,與一生的正事毫無關(guān)涉!勾宓溃骸肝铱此嗝惨策體面,靈*也還去得,為什么不念書,只是心野貪頑。詩詞一道,不是學不得的,只要發(fā)達了以后,再學還不遲呢!官Z政道:「原是如此。目今只求叫他讀書、講書、作文章。倘或不聽教訓,還求太爺認真的管教管教他,才不至有名無實的白耽誤了他的一世!拐f畢,站起來又作了一個揖,然后說了些閑話,才辭了出去。代儒送至門首,說:「老太太前替我問好請安罷!官Z政答應著,自己上車去了。

代儒回身進來,看見寶玉在西南角靠窗戶擺著一張花梨小桌,右邊堆下兩套舊書,薄薄兒的一本文章,叫焙茗將紙墨筆硯都擱在抽屜里藏著。代儒道:「寶玉,我聽見說你前兒有病,如今可大好了?」寶玉站起來道:「大好了!勾宓溃骸溉缃裾撈饋,你可也該用功了。你父親望你*懇切的很。你且把從前念過的書,打頭兒理一遍。每日早起理書,飯后寫字,晌午講書,念幾遍文章就是了!箤氂翊饝藗「是」,回身坐下時,不免四面一看。見昔時金榮輩不見了幾個,又添了幾個小學生,都是些粗俗異常的。忽然想起秦鐘來,如今沒有一個做得伴說句知心話兒的,心上凄然不樂,卻不敢作聲,只是悶著看書。代儒告訴寶玉道:「今日頭一天,早些放你家去罷。明日要講書了。但是你又不是很愚夯的,明日我倒要你先講一兩章書我聽,試試你近來的工課何如,我才曉得你到怎么個分兒上頭!拐f得寶玉心中亂跳。欲知明日聽解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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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篇:《紅樓夢》第*回讀后感

讀到《紅樓夢》*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倫樂寶玉呈才藻。大家有什么看法?以下是《紅樓夢》第*回讀后感,歡迎閱覽!

賈元春選入皇妃,皇恩恩準回家探親。賈府為其修大觀園,當賈妃回到家時淚流滿面,見到父親時卻說說到“田舍之家,-鹽布?,得遂天倫之樂,今雖富貴,骨肉分離,終無意趣。”

為了讀書,為了工作,為了生活,國人聚少利多,我們今天很多人過得日子也是如此。

外出務(wù)工,上班,留守兒童、空槽老人。

想家的人常回去家看看吧。

都在說忙,究竟在忙什么?有時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在忙活中迷失了目標,迷失了本職,迷失了信仰。種了別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還以為自己做得很多,若回到目標的主線上,你又做了什么呢?

浮躁的時代,復雜的環(huán)境,價值觀的交互,做成一件事比較難,那就要學會淡定,學會平靜,學會亮堂,學會明辨,學會駕馭,學會堅守。

地位是臨時的,榮譽是過去的,金錢是身外的,只有健康是自己的,家人的幸福很重。

這一回寫元妃探親,她見祖母、母親、姐妹時,滿眼垂淚,俱說不出話,只管嗚咽對泣寫出了元春身處宮廷思念家人的感情。

從對幼弟寶玉上,又撫其頭頸笑道:比先竟長了好多,一語未終,淚如雨下!笨梢钥闯鲈赫*情流露的一面。元春通過對寶玉的關(guān)愛來抒發(fā)對他殷切的期望,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家族的繼續(xù)興旺和父母膝前盡孝全部托與幼弟,這又怎能不生出無限的感觸呢?淚水不止的悲楚何人可解?這一幕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元春的可貴之處是她雖然身在皇家,享受著無比尊貴的生活,但她的靈魂卻沒有被腐蝕掉,依然保持著那顆善良。

在元妃省親的章節(jié)可以讀出三個畫面:

一:祖母、母親、姐妹等女眷;

滿眼垂淚,俱說不出話,只管嗚咽對泣寫出了元春身處宮廷思念家人的感情。大觀園的名字受賜于元春,但她在大觀園中卻不曾享受過歡樂,在“臨幸”大觀園時正值隆冬,所有的樹木、禽獸都是用綢綾、羽毛之類做就的。如此看來,甚至不及劉姥姥所見的大觀園了!因為劉姥姥總算看到了大觀園繁花似錦的真貌,而她只是走馬觀花的粗看一眼,根本就無福在院子里就住一夜。元春內(nèi)心的苦楚誰能讀出?

二:見父親等男親,“今富貴已極,骨肉各方,然終無意趣”所流露的輕富貴,重骨肉親情的天倫之樂,震撼人心的肺腑之言。只有能夠看到“榮華易盡”之人才能發(fā)出退步抽身早的*告。這點從元春后來的三次勸說中可以更真切地感受到。元春的居安思危誰人可及?

三:從對幼弟寶玉上,“攜手攔于懷中,又撫其頭頸笑道:比先竟長了好多,一語未終,淚如雨下。”可以看出元春真*情流露的一面。雖系姐弟,情狀有如母子。自古忠孝無法兩全,元春通過對寶玉的關(guān)愛來抒發(fā)對他殷切的期望,家族的繼續(xù)興旺和父母膝前盡孝全部托與幼弟,這又怎能不生出無限的感觸呢?淚水不止的悲楚何人可解?這一幕給我留下了極辣的印象。

作者用從以上幾個畫面勾勒出元春的*情與見識。真可以說是大家手筆

第3篇:《紅樓夢》第十五回

話說寶玉舉目見北靜王水溶頭上戴著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著*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系著碧玉紅?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麗人物。寶玉忙搶上來參見,水溶連忙從轎內(nèi)伸出手來挽住。見寶玉戴著束發(fā)銀冠,勒著雙龍出海抹額,穿著白蟒箭袖,圍著攢珠銀帶,面若春花,目如點漆。水溶笑道:「名不虛傳,果然如『寶』似『玉』。」因問:「銜的那寶貝在那里?」寶玉見問,連忙從衣內(nèi)取了遞與過去。水溶細細的看了,又念了那上頭的字,因問:「果靈驗否?」賈政忙道:「雖如此說,只是未曾試過。」水溶一面極口稱奇道異,一面理好*絳,親自與寶玉帶上,又攜手問寶玉幾歲,讀何書。寶玉一一的答應。

水溶見他語言清楚,談吐有致,一面又向賈政笑道:「令郎真乃龍駒鳳雛,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將來『雛鳳清于老鳳聲』,未可量也!官Z政忙陪笑道:「犬子豈敢謬承金獎。賴蕃郡余禎,果如是言,亦蔭生輩之幸矣!顾苡值溃骸钢皇且患罾扇缡琴Y質(zhì),想老太夫人,夫人輩自然鐘愛極矣,但吾輩后生,甚不宜鐘溺,鐘溺則未免荒失學業(yè)。昔小王曾蹈此轍,想令郎亦未必不如是也。若令郎在家難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小王雖不才,卻多蒙海上眾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頗聚。令郎常去談會談會,則學問可以日進矣。」賈政忙躬身答應。

水溶又將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來,遞與寶玉道:「今日初會,倉促竟無敬賀之物,此是前日圣上親賜??香念珠一串,權(quán)為賀敬之禮!箤氂襁B忙接了,回身奉與賈政。賈政與寶玉一齊謝過。于是賈赦,賈珍等一齊上來請回輿,水溶道:「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塵寰中之人也。小王雖上叨天恩,虛邀郡襲,豈可越仙?而進也?」賈赦等見執(zhí)意不從,只得告辭謝恩回來,命手下掩樂停音,滔滔然將殯過完,方讓水溶回輿去了。不在話下。

且說寧府送殯,一路熱鬧非常。剛至城門前,又有賈赦,賈政,賈珍等諸同僚屬下各家祭棚接祭,一一的謝過,然后出城,竟奔鐵檻寺大路行來。彼時賈珍帶賈蓉來到諸長輩前,讓坐轎上馬,因而賈赦一輩的各自上了車轎,賈珍一輩的也將要上馬。鳳姐兒因記掛著寶玉,怕他在郊外縱*逞強,不服家人的話,賈政管不著這些小事,惟恐有個失閃,難見賈母,因此便命小廝來喚他。寶玉只得來到他車前。鳳姐笑道:「好兄弟,你是個尊貴人,女孩兒一樣的人品,別學他們猴在馬上。下來,咱們姐兒兩個坐車,豈不好?」寶玉聽說,忙下了馬,爬入鳳姐車上,二人說笑前來。

不一時,只見從那邊兩騎馬壓地飛來,離鳳姐車不遠,一齊躥下來,扶車回說:「這里有下處,奶奶請歇更衣!锅P姐急命請邢夫人王夫人的示下,那人回來說:「太太們說不用歇了,叫奶奶自便罷!锅P姐聽了,便命歇了再走。眾小廝聽了,一帶轅馬,岔出人群,往北飛走。寶玉在車內(nèi)急命請秦相公。那時秦鐘正騎馬隨著他父親的轎,忽見寶玉的小廝跑來,請他去打尖。秦鐘看時,只見鳳姐兒的車往北而去,后面拉著寶玉的馬,搭著鞍籠,便知寶玉同鳳姐坐車,自己也便帶馬趕上去,同入一莊門內(nèi)。早有家人將眾莊漢攆盡。那莊農(nóng)人家無多房舍,婆娘們無處回避,只得由他們?nèi)チ。那些村姑莊婦見了鳳姐,寶玉,秦鐘的人品衣服,禮數(shù)款段,豈有不愛看的?

一時鳳姐進入茅堂,因命寶玉等先出去頑頑。寶玉等會意,因同秦鐘出來,帶著小廝們各處游頑。凡莊農(nóng)動用之物,皆不曾見過。寶玉一見了鍬,镢,鋤,犁等物,皆以為奇,不知何項所使,其名為何。小廝在旁一一的告訴了名*,說明原委。寶玉聽了,因點頭嘆道:「怪道古人詩上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苦』,正為此也!挂幻嬲f,一面又至一間房前,只見炕上有個紡車,寶玉又問小廝們:「這又是什么?」小廝們又告訴他原委。寶玉聽說,便上來擰轉(zhuǎn)作耍,自為有趣。只見一個約有十七八歲的村莊丫頭跑了來亂嚷:「別動壞了!」眾小廝忙斷喝攔阻。寶玉忙丟開手,陪笑說道:「我因為沒見過這個,所以試他一試。」那丫頭道:「你們那里會弄這個,站開了,我紡與你瞧。」秦鐘暗拉寶玉笑道:「此卿大有意趣。」寶玉一把推開,笑道:「該死的!再胡說,我就打了。」說著,只見那丫頭紡起線來。寶玉正要說話時,只聽那邊老婆子叫道:「二丫頭,快過來!」那丫頭聽見,丟下紡車,一徑去了。

寶玉悵然無趣。只見鳳姐兒打發(fā)人來叫他兩個進去。鳳姐洗了手,換衣服抖灰,問他們換不換。寶玉不換,只得罷了。家下仆婦們將帶著行路的茶壺茶杯,十錦屜盒,各樣小食端來,鳳姐等吃過茶,待他們收拾完畢,便起身上車。外面旺兒預備下賞封,賞了本村主人。莊婦等來叩賞。鳳姐并不在意,寶玉卻留心看時,內(nèi)中并無二丫頭。一時上了車,出來走不多遠,只見迎頭二丫頭懷里抱著他小兄弟,同著幾個小女孩子說笑而來。寶玉恨不得下車跟了他去,料是眾人不依的,少不得以目相送,爭奈車輕馬快,一時展眼無蹤。

走不多時,仍又跟上大殯了。早有前面法鼓金鐃,幢幡寶蓋:鐵檻寺接靈眾僧齊至。少時到入寺中,另演佛事,重設(shè)香壇。安靈于內(nèi)殿偏室之中,寶珠安于里寢室相伴。外面賈珍款待一應親友,也有擾飯的,也有不吃飯而辭的,一應謝過乏,從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去,至未末時分方才散盡了。里面的堂客皆是鳳姐張羅接待,先從顯官誥命散起,也到晌午大錯時方散盡了。只有幾個親戚是至近的,等做過三日安靈道場方去。那時邢,王二夫人知鳳姐必不能來家,也便就要進城。王夫人要帶寶玉去,寶玉乍到郊外,那里肯回去,只要跟鳳姐住著。王夫人無法,只得交與鳳姐便回來了。

原來這鐵檻寺原是寧榮二公當日修造,現(xiàn)今還是有香火地畝布施,以備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陽兩宅俱已預備妥貼,好為送靈人口寄居。不想如今后輩人口繁盛,其中貧富不一,或*情參商:有那家業(yè)艱難安分的,便住在這里了,有那尚排場有錢勢的,只說這里不方便,一定另外或村莊或尼庵尋個下處,為事畢宴退之所。即今秦氏之喪,族中諸人皆權(quán)在鐵檻寺下榻,獨有鳳姐嫌不方便,因而早遣人來和饅頭庵的姑子凈虛說了,騰出兩間房子來作下處。

原來這饅頭庵就是水月庵,因他廟里做的饅頭好,就起了這個渾號,離鐵檻寺不遠。當下和尚工課已完,奠過茶飯,賈珍便命賈蓉請鳳姐歇息。鳳姐見還有幾個妯娌陪著女親,自己便辭了眾人,帶了寶玉,秦鐘往水月庵來。原來秦業(yè)年邁多病,不能在此,只命秦鐘等待安靈罷了。那秦鐘便只跟著鳳姐,寶玉,一時到了水月庵,凈虛帶領(lǐng)智善,智能兩個徒弟出來迎接,大家見過。鳳姐等來至凈室更衣凈手畢,因見智能兒越發(fā)長高了,模樣兒越發(fā)出息了,因說道:「你們師徒怎么這些日子也不往我們那里去?」凈虛道:「可是這幾天都沒工夫,因胡老爺府里產(chǎn)了公子,太太送了十兩銀子來這里,叫請幾位師父念三日《血盆經(jīng)》,忙的沒個空兒,就沒來請奶奶的安!

不言老尼陪著鳳姐。且說秦鐘,寶玉二人正在殿上頑耍,因見智能過來,寶玉笑道:「能兒來了!骨冂姷溃骸咐砟菛|西作什么?」寶玉笑道:「你別弄鬼,那一日在老太太屋里,一個人沒有,你摟著他作什么?這會子還哄我!骨冂娦Φ溃骸高@可是沒有的話!箤氂裥Φ溃骸赣袥]有也不管你,你只叫住他倒碗茶來我吃,就丟開手!骨冂娦Φ溃骸高@又奇了,你叫他倒去,還怕他不倒?何必要我說呢!箤氂竦溃骸肝医兴沟氖菬o情意的,不及你叫他倒的是有情意的!骨冂娭坏谜f道:「能兒,倒碗茶來給我!鼓侵悄軆鹤杂自跇s府走動,無人不識,因常與寶玉秦鐘頑笑。他如今大了,漸知風月,便看上了秦鐘人物風流,那秦鐘也極愛他妍媚,二人雖未上手,卻已情投意合了。今智能見了秦鐘,心眼俱開,走去倒了茶來。秦鐘笑道:「給我!箤氂窠校骸附o我!」智能兒抿嘴笑道:「一碗茶也爭,我難道手里有蜜!」寶玉先搶得了,吃著,方要問話,只見智善來叫智能去擺茶碟子,一時來請他兩個去吃茶果點心。他兩個那里吃這些東西,坐一坐仍出來頑耍。

鳳姐也略坐片時,便回至凈室歇息,老尼相送。此時眾婆娘媳婦見無事,都陸續(xù)散了,自去歇息,跟前不過幾個心腹常侍小婢,老尼便趁機說道:「我正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請奶奶一個示下!锅P姐因問何事。老尼道:「阿彌陀佛!只因當日我先在長安縣內(nèi)善才庵內(nèi)出家的時節(jié),那時有個施主姓張,是大財主。他有個女兒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廟里來進香,不想遇見了長安府府太爺?shù)男【俗永钛脙?nèi)。那李衙內(nèi)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發(fā)人來求親,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長安守備的公子的聘定。張家若退親,又怕守備不依,因此說已有了人家。誰知李公子執(zhí)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兒,張家正無計策,兩處為難。不想守備家聽了此言,也不管青紅皂白,便來作踐辱罵,說一個女兒許幾家,偏不許退定禮,就打官司告狀起來。那張家急了,只得著人上京來尋門路,賭氣偏要退定禮。我想如今長安節(jié)度云老爺與府上最契,可以求太太與老爺說聲,打發(fā)一封書去,求云老爺和那守備說一聲,不怕那守備不依。若是肯行,張家連傾家孝順也都情愿!

鳳姐聽了笑道:「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這樣的事。」老尼道:「太太不管,奶奶也可以主張了!锅P姐聽說笑道:「我也不等銀子使,也不做這樣的事!箖籼撀犃耍蛉ネ,半晌嘆道:「雖如此說,張家已知我來求府里,如今不管這事,張家不知道沒工夫管這事,不希罕他的謝禮,倒像府里連這點子手段也沒有的一般。」

鳳姐聽了這話,便發(fā)了興頭,說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從來不信什么是*司地獄報應的,憑是什么事,我說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銀子來,我就替他出這口氣。」老尼聽說,喜不自禁,忙說:「有,有!這個不難!锅P姐又道:「我比不得他們扯篷拉牽的圖銀子。這三千銀子,不過是給打發(fā)說去的小廝作盤纏,使他賺幾個*苦錢,我一個錢也不要他的。便是三萬兩,我此刻也拿的出來!估夏徇B忙答應,又說道:「既如此,奶奶明日就開恩也罷了。」鳳姐道:「你瞧瞧我忙的,那一處少了我?既應了你,自然快快的`了結(jié)!估夏岬溃骸高@點子事,在別人的跟前就忙的不知怎么樣,若是奶奶的跟前,再添上些也不夠奶奶一發(fā)揮的。只是俗語說的,『能者多勞』,太太因大小事見奶奶妥貼,越*都推給奶奶了,奶奶也要保重金體才是。」一路話奉承的鳳姐越發(fā)受用,也不顧勞乏,更攀談起來。

誰想秦鐘趁黑無人,來尋智能。剛至后面房中,只見智能獨在房中洗茶碗,秦鐘跑來便摟著親嘴。智能急的跺腳說:「這算什么!再這么我就叫喚!骨冂娗蟮溃骸负萌,我已急死了。你今兒再不依,我就死在這里。」智能道:「你想怎樣?除非等我出了這牢坑,離了這些人,才依你!骨冂姷溃骸高@也容易,只是遠水救不得近渴。」說著,一口吹了燈,滿屋漆黑,將智能抱到炕上,就云雨起來。那智能百般的掙挫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正在得趣,只見一人進來,將他二人按住,也不則聲。二人不知是誰,唬的不敢動一動。只聽那人嗤的一聲,掌不住笑了,二人聽聲方知是寶玉。秦鐘連忙起來,抱怨道:「這算什么?」寶玉笑道:「你倒不依,咱們就叫喊起來!剐叩闹悄艹煤诘嘏芰。寶玉拉了秦鐘出來道:「你可還和我強?」秦鐘笑道:「好人,你只別嚷的眾人知道,你要怎樣我都依你!箤氂裥Φ溃骸高@會子也不用說,等一會睡下,再細細的算帳!挂粫r寬衣安歇的時節(jié),鳳姐在里間,秦鐘寶玉在外間,滿地下皆是家下婆子,打鋪坐更。鳳姐因怕通靈玉失落,便等寶玉睡下,命人拿來扌塞按時在自己枕邊。寶玉不知與秦鐘算何帳目,未見真切,未曾記得,此是疑案,不敢纂創(chuàng)。

一宿無話。至次日一早,便有賈母王夫人打發(fā)了人來看寶玉,又命多穿兩件衣服,無事寧可回去。寶玉那里肯回去,又有秦鐘戀著智能,調(diào)唆寶玉求鳳姐再住一天。鳳姐想了一想:凡喪儀大事雖妥,還有一半點小事未曾安*,可以指此再住一日,豈不又在賈珍跟前送了滿情,二則又可以完凈虛那事,三則順了寶玉的心,賈母聽見,豈不歡喜?因有此三益,便向?qū)氂竦溃骸肝业氖露纪炅,你要在這里逛,少不得越**苦一日罷了,明兒可是定要走的了!箤氂衤犝f,千姐姐萬姐姐的央求:「只住一日,明兒必回去的!褂谑怯肿×艘灰埂

鳳姐便命悄悄將昨日老尼之事,說與來旺兒。來旺兒心中俱已明白,急忙進城找著主文的相公,假托賈璉所囑,修書一封,連夜往長安縣來,不過百里路程,兩日工夫俱已妥協(xié)。那節(jié)度使名喚云光,久見賈府之情,這點小事,豈有不允之理,給了回書,旺兒回來。且不在話下。

卻說鳳姐等又過一日,次日方別了老尼,著他三日后往府里去討信。那秦鐘與智能百般不忍分離,背地里多少幽期密約,俱不用細述,只得含恨而別。鳳姐又到鐵檻寺中照望一番。寶珠執(zhí)意不肯回家,賈珍只得派婦女相伴。后回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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