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物哀”是日本文學中的重要特征之一，它起源于十一世紀初的《源氏物語》，并經(jīng)過日本江戶時代國學大師本居宣長的解讀而成為日本文學的基本理念�！拔锇А钡闹饕�特點來自“物”“哀”兩個層面，也即物質(zhì)形態(tài)和精神形態(tài)，其形成主要受當時歷史環(huán)境以及日本國民審美取向的影響，并兼收并蓄了很多中國唐朝的文化特征。

關(guān)鍵詞：日本文學；物哀；理念；審美

一、日本文學中“物哀”的起源及其特點

“物哀”一詞起源于何時，眾家說法不一，然而究其文本溯源的話，可以推至被譽為日本古典文學高峰的《源氏物語》，作者是平安時代的紫式部，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長篇小說，一般認為成書于十一世紀初，約為中國宋真宗景德年間。《源氏物語》中大量采用景色與感情相結(jié)合的手法，將主人公的悲劇情懷和自然景物的“哀”態(tài)合二為一，從而開創(chuàng)了日本文學的“物哀”時代�！对词衔镎Z》中雖然有很多“物哀”的描寫，“物哀”一詞也出現(xiàn)過13次，但這一文學理念的提出則始于日本江戶時代國學大師本居宣長，他通過對《源氏物語》的解讀發(fā)展了其中的“物哀”理念并使其成為一種獨特的文學范式。總的來說，日本文學中的“物哀“理念，有以下幾方面的突出特征。

（一）“物哀”并非是油然而生的悲傷情緒

本居宣長在其著作《源氏物語玉の小櫛》中對“物哀“一詞做了詳盡的釋義，特別指出”哀“并不是悲哀之意，而是一種“感嘆”，進而引申為人類的情感活動，而“物”則是與情感相對的物質(zhì)形態(tài)，兩者結(jié)合類似于中國文學中強調(diào)的“觸景生情”或者“借物抒懷”，總之是無感情的純物質(zhì)形態(tài)與人類思維和情感結(jié)合而成的產(chǎn)物。《古語拾遺》從古代原初歌謠來考察，認為“啊”（ぁ）和“喲”（はれ）這兩個感嘆詞組組合而成的�！斑@種感嘆，最初是通過對人和自然其后發(fā)展到對人生世相即對現(xiàn)實的接觸――認識――感動的過程而產(chǎn)生的。由于“ぁ”這個感嘆詞與日語漢字“哀”字同音，就以“哀”字標出。”由此可知，“物哀”卻是包含了一種情感體驗，但絕不僅僅是悲傷和消極的，相反，它符合美學的標準，屬于文學和美學的雙重范疇�！拔锇А敝邪�含了諸如贊嘆、細膩、柔情等等之類的感情因素。

（二）“物哀”是“物”之“哀”與人之“哀”的結(jié)合

準確地說，“物哀”是一個觸景生情而又將情賦予物的過程，也即中國文學中所謂的情景交融，因為“物哀”這一理念對人的滲透性和腐蝕性，人一旦陷入到“物哀”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中，將很難走出來，只能是在陰暗而孤獨的小道上一直摸索找尋，直到遇見黎明的曙光，達到美的至高境界。舉一個文學中相似的例子，清初三大詞人之一的納蘭性德，就非常善于將悲哀的情緒渲染到詩詞當中，從而使詩詞發(fā)生質(zhì)的轉(zhuǎn)變，如其在《蝶戀花》中寫道“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huán)，夕夕都成i”好像月亮圓缺本來就是辛苦的，而人不過是碰巧發(fā)現(xiàn)了這一辛苦，并用來與自己的情緒相照應，形成物哀亦我哀，我哀亦物哀的文學氛圍。

（三）超越世俗情感的高潔性

“物哀”是日本文學的主要理念之一，它文學價值的一個重要層面就是它不僅僅是一種人的自然情緒，而是經(jīng)過提煉和整理之后仍然能夠觸人心弦的表達方式。文學在其誕生之際，就帶著一定的高潔特征，它是人類文化的高度提煉。《詩經(jīng)》在創(chuàng)作之初時，就包含著其高潔的品質(zhì)特征和政治意義，以《詩經(jīng)》“六義”之一的“風”為例，所謂“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日本文學也是一樣，“物哀”理念的突出特征就是它是超越世俗情感的，是超出人倫物理之外的對美的體會和追求，帶有高尚的精神意味。

（四）“物”的無常和“哀”的有常

“物”是一種物質(zhì)形態(tài)，天地四時都處在不停的變化和更新之中，并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但是當“物”和“哀”結(jié)合在一起時，就變成了一種有常的文學理念，“物”雖無常，“哀”卻有常。比如，春夏秋冬的更替是自然界的正常現(xiàn)象，但文學作品中常見的是悲秋而不是悲春，難道秋天就天生地帶著一種悲情嗎？顯然不是，所謂的情感因素，都是人賦予自然景物的，所謂“傷心四季共悲秋”。在一種文學理念被確立下來之后，它就會漸漸成為一種文學風尚而被后來的文人模仿和學習，使其成為一種固定的范式，這也是“物哀”理念的發(fā)展歷程，也即從“物”的無常到“哀”的有常。

二、“物哀”理念的形成原因

上面探討了日本文學中“物哀”理念的內(nèi)涵和特征。一種文學理念的興起或者說文學范式的創(chuàng)新總是離不開當時的社會背景和文化狀態(tài)，因此探討“物哀”理念的形成原因，必須從其誕生的歷史時期入手。

（一）基于一定時代的歷史背景

（二）人的審美價值

我們知道，日本人非常喜歡精致小巧的東西，對事情的審美有著獨特的要求。在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影響下，他們將劍術(shù)高超的美少年稱為“高嶺之花”，以體現(xiàn)其高潔而不可接近的美好。李澤厚先生將日本文化特性總結(jié)為“恥感文化”，是非常符合日本人的審美標準的，正是為了避免羞恥，他們執(zhí)著于樹立高潔的文化和個人典型�！拔锇А本褪且环N無比細膩而又精致的文學理念，它通過自己的渺小與自然的物博之間的對比，展示了一種十分無助的心理狀態(tài)，這是日本國民心理中本身就帶有的審美取向在文學作品中的外現(xiàn)，體現(xiàn)了日本國民的審美追求。

（三）外來文化的介入和影響

如上所言，“物哀”理念的誕生在十一世紀初，當時中國正處于宋真宗景德年間。宋真宗趙恒是宋朝的第三位皇帝，其時距唐朝不遠。從《源氏物語》的體裁來看，和唐宋時期的文人傳奇也十分相似，唐宋傳奇可以說是中國長篇小說的源頭，其雖用文言的形式寫成但已然具備小說的基本要素。據(jù)統(tǒng)計，《源氏物語》中有90余處引用了白居易的詩句，此外，還兼收并蓄了《禮記》、《戰(zhàn)國策》、《史記》、《漢書》等中國古籍中的史實和典故。由此可知，唐朝文學對日本文學的影響在十一世紀就已經(jīng)得到鮮明的體現(xiàn)，則《源氏物語》中的“物哀”理念很有可能受到了唐詩及其他中國文化形態(tài)的影響。

三、“物哀”理念的文學價值

“物哀”理念自形成之后，經(jīng)過了長久的發(fā)展且生生不息。日本詩歌以短歌為主，日本的音樂旋律單調(diào)而空靈，日本的舞蹈動作柔和而緩慢，日本的繪畫很少追求濃艷的色彩，這些都是受到“物哀”理念的影響。在文學方面也開啟了一代文風。川端康成寫《伊豆的舞女》，大學生與舞女自相識至相處一直處于一種心照不宣的狀態(tài)，兩人幾乎沒有言語的交流，但曖昧之情卻在空寂的環(huán)境中自然而然地顯現(xiàn)，這其實就是一種‘物哀’化的描寫。川端康成本人也認為“平安朝的‘物哀’成為日本美的源流”。

四、結(jié)語

綜上，“物哀”起源于十一世紀初的《源氏物語》，并逐漸成為日本文學的重要特征之一，有著鮮明的民族文化特點，其形成主要受當時歷史環(huán)境以及日本國民審美取向的影響，并兼收并蓄了很多中國唐朝的文化特征，從而逐漸發(fā)展為具有日本特色和文學理念，并在世界文學發(fā)展中占有一席之地。